寿南山动作很快,第三日一早便将整理好的簿册亲自送到裴瑛手上。裴瑛又花了两三日的时间仔细研究过,果真发现了一丝端倪,但她却无法立即探查证实。
恰好这日上午二哥裴宣来王府看她。
裴宣这次来时不再是先前那副落拓不羁的模样,进到内院暖阁,脱掉外间的貂皮大氅,一身沧浪青宽袖锦袍衬得他如青松修竹,端的清朗如玉。
裴瑛欣慰,这才是裴瑛记忆中的那个潇洒清举的二哥。
裴宣给她带了八珍斋有名的金丝蜜饯和千层如意雪酥,还有梦江南的射寒春酒,裴瑛欢欢喜喜的命人立即挑了部分糕点和一壶美酒摆上暖阁的案桌上。
正好临近晌午,她又命厨房送过来几样吃食。
她为自己和裴宣分别斟了杯酒,“二哥陪我喝两杯罢,我正好有事情要与二哥说。”
裴宣笑问:“妹夫准你饮酒?”
“偶尔会许。”裴瑛莞尔一笑,“而且今天二哥你过来看我,陪你喝点酒,王爷他不会说什么。”
裴宣见她说得没什么勉强,不住有些感叹:“看来六妹比我厉害。”
裴瑛不解。
裴宣面上涌起沉痛,似是不知从何提起,只端起酒杯仰头痛饮杯中酒,许久才说:“就在前几日,我已经和你二嫂选择和离,她已归家。”
裴瑛惊诧,距离自己上次同他谈话还不到两个月,二哥便当真做好了决定,她还以为这事最起码要拖到年后才能成。
但她也为二哥感到高兴,他终于从那摊泥泞里挣脱出来。
她问他:“二哥,你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如同想象中一样的难过?”
裴宣咀嚼了片刻她的话,心间苦涩更多的却是释然,“其实倒也还好,只是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裴瑛安慰他:“二哥,一切都会过去的,而且今日看到你这样清雅舒朗的面貌,我打心底为你感到开心。”
裴宣知她担心自己颓废,便也告诉她:“六妹你放心,二哥既已做了决定,就不会再耽于过去,而且如今女儿跟我,身为父亲我得为她做个好榜样。”
裴瑛同意他的想法:“悦淇冰雪可爱,如今她母亲不在,二哥是要将更多心思放在她身上,妹妹相信二哥定能做得很好。”
裴宣调侃道:“有裴氏作为她的后盾,我倒也不担心她长大后因母亲的缺失不好说亲,再不济她还可以倚仗六妹你这个王妃姑母呢。”
裴瑛没有二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还有话她暂且不能同裴宣讲,人生还很远很长,他又怎知今后都会是这样?或许以后会遇见真正能与他相扶一生的那个人呢?
最起码他与吴明姬之间,完全就是因报恩而起的孽缘。
裴宣说过自己的事,便问裴瑛:“你方才说有事情要和我说?”
裴瑛问他,“我有一位好友叫丁芳姜二哥可记得?”
裴宣凝眉沉思片刻,“可是小时候常和你黏在一起的,那个鹅蛋脸的小姑娘?我记得她父亲前些年好像是宣城郡郡守?”
“是,她是我那几位最好的手帕交中唯一的妹妹,如今已嫁人生子。”裴瑛这几日不仅查看了越家的全部档案,还让寿南山将丁芳姜家的情况资料搜集来给她,“她父亲叫丁逢,前些年一直担任宣城郡守,不过从前年开始,便已经升任兵部侍郎。”
裴宣思索她的话,“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正是,我常居于内宅,有些事不好办。”裴瑛捻起一小口如意雪酥,那甜度刚刚好,少一点显寡淡,多一点则腻味。
她想起萧恪好像有点嗜甜,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这千层如意雪酥?
裴宣神色认真,“说说看。”
裴瑛点头,而后直接与他点明,“丁芳姜的夫家是户部尚书越家,我想要二哥你帮我去调查一下这个越家,最重要的是,帮我调查清楚越家少主越淳,他乃芳姜的丈夫。”
裴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为何要调查他们?”
“前日我去开善寺拜佛,发现越家也在寺里,却不巧刚好遇见越家客居的禅房走水,后来我就过去探望芳姜。她那日亲自跟我说,越家少主对她很好,她也过得很好。”
裴瑛娓娓道来,“可回府后我问王爷越家的情况,他告诉我说越家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清贵持稳,转而我想起另两个姐妹说芳姜这两年过得很艰难,我有点担心那日她没跟我说实话,便十分忧虑她的处境。王爷就让他军师将越家的档案拿来给我,不想这一研究,当真让我发现了许多可疑的地方。”
她说着便将一旁那只木箱子的一摞簿册拿过来给裴宣,“你先看看我用朱砂墨圈起来的那些地方。”
这几日她研究这些都是待在暖阁,因此越家的那些档案簿册正好都放在这间屋子里。
裴瑛只拣最要紧的十多处内容圈起来,因此裴宣很快就能将那些内容看完。他平日里接触这样的簿册会数不胜数,因此只一遍就能看出其中正常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