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从来不是平安!
但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将所有的情绪死死摁回心底最深处,化作一片沉寂的黑暗。
“弟子……明白。”他哑声应道。
洛长老不再多言,转身步入竹舍,门无声合拢。
楚夜在原地站了许久,首到山风吹得他浑身冰凉,才抱着那套杂役服,依言朝着东侧走去。
所谓的杂役房,不过是几间比主屋更为简陋的木屋。他推开一扇虚掩的门,屋内陈设简单,两张板床,一张木桌,却空无一人。
他默默换下身上那件破损染血的书生青衫,小心折好,与那本《南华经》一同放在枕边。然后换上了那套灰色的杂役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提醒着他此刻全新的、也是最底层的身份。
他拿起桌上那本薄薄的《云渺仙宗杂役规条》,就着窗外天光,一字字读下去。
条条框框,无非是各司其职、不得懈怠、不得擅闯、尊卑有序之类。他的目光在“不得私传功法”、“不得偷学道术”等条规上停留片刻,眸色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
“哎呦,累死了,劈了一天的焱木柴,手都快震裂了!”一个粗嗓门抱怨着。
“知足吧,好歹完成了,听说丹房那边几个伙计控火失误,被执事骂得狗血淋头,这个月的灵石份额都扣光了。”另一个稍显尖细的声音接话。
木门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前者身材壮硕,满脸横肉,一身短打衣衫被汗水浸透,透着股彪悍气。后者则瘦小些,眼神活络,透着精明。
两人看到屋内的楚夜,都是一愣。
壮硕青年上下打量他几眼,尤其在他那身崭新的杂役服和苍白文弱的脸上转了转,咧嘴嗤笑一声:“哟,新来的?看着细皮嫩肉的,哪个管事塞进来的关系户?这清岚峰杂役的活儿,你干得了吗?”
瘦小青年没说话,只是走到自己床边坐下,拿出块下品灵石默默吸收,眼神里的打量意味却毫不掩饰。
楚夜放下门规册子,站起身,平静地拱手:“在下楚夜,今日刚来,分在此处。往后还请两位师兄多多指教。”
“指教?”壮硕青年赵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大大咧咧地走到楚夜面前,几乎比他高出一个头,带着汗味和压迫感,“杂役房有杂役房的规矩,新来的,就得懂事儿!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后哥儿几个的浆洗打扫,你包了,听见没?”
楚夜抬眼看他,眼神沉寂无波,既无惧意,也无怒色,只重复道:“宗门规条第十七条,杂役各司其职,不得以任何理由强令他人代劳。”
赵铁一愣,显然没料到这新来的小子不仅不害怕,还敢拿门规顶他,顿时觉得失了面子,脸色一沉,蒲扇般的大手就朝楚夜肩膀推搡过来:“嘿!给你脸不要脸?拿门规压我?老子就是规矩!”
就在那手即将碰到楚夜时,旁边那一首沉默吸收灵气的瘦小青年侯子清忽然开口,声音尖细:“赵铁,洛长老最厌喧哗。你想去刑堂领鞭子?”
赵铁动作猛地一僵,脸上横肉抽搐了几下,似乎对那“刑堂”极为忌惮。他狠狠瞪了楚夜一眼,终究没敢再动手,悻悻地收回手,啐了一口:“算你小子走运!哼,废物一个,也就嘴皮子利索!”
说罢,骂骂咧咧地走到自己床边,倒头便睡,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侯子清瞥了楚夜一眼,没再说话,继续闭目修炼。
楚夜默默坐回自己的板床,指尖拂过枕边那卷冰凉的书册。
窗外,月色渐明,清冷的光辉洒入陋室,一半照着赵铁蛮横的睡脸,一半照着侯子清周身微不可察的灵气流转。
楚夜悄然拿起那本《南华经》,就着这冰冷的月光,无声地,翻开了第一页。
指尖抚过熟悉的文字,他的嘴唇无声开合,一个个字符在他心尖滚过,撞击出只有他能听见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仙路己绝?
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