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比那年夏末的白帆出现还要早许多,我和艾尔都还是在林子里乱跑的小孩。
那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部落,两家之间只隔着几棵老松树。
每天一大早,我都会听到她的歌声从树梢那边飘过来,轻轻的,像风里荡起的花粉。
艾尔总是乖得不像话,能安静地坐在溪边一下午,手里捧着块刻在树皮上的古老歌谣,嘴里念得有板有眼;
我呢,只喜欢在她背后用树枝挑起水花,或者悄悄往她的鞋子里塞进一只青蛙。
而她从来没真的生过气,只会皱皱鼻子,把青蛙捧出来放回水里,然后用那种“你真无聊”的眼神看我。
第二天,她又会带着晒得暖暖的浆果来找我,说要给我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
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是部落不远处的那块凸出的巨石。
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林子向下一首延伸,首到尽头变成银色的浪花。
她喜欢坐着看海,说浪花像歌声一样有节奏;我更喜欢爬到最高的枝头向远方眺望,想着如果一首往外走,会不会遇见什么我们歌谣里没唱过的地方。
有时候,我会拉着她往林子深处跑,去找那些长老说“不能碰”的藤蔓和洞穴。
她总是犹豫半天,但最后还是会跟着我走,只是一路上不停嘀咕:“等被抓到的时候,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干净。
我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或许会站在不同的阵营上。
在我记忆里,那段时光的颜色总是很亮。
阳光、海浪、她的笑声,还有我永远忍不住去惹她生气的坏毛病。
那是一个夏末的傍晚,森林的风里带着一点咸味。
我终于说服了艾尔跟我一起去看海。
是真正的海,而不是从树顶缝隙里看到的一抹蓝色。
我们沿着溪水一路往下走,踩过潮湿的石头,穿过高到能遮住天空的藤蔓,最后爬上了那片长满了青草的悬崖。
太阳正要落下去,半个天被染成了金色。
下面的海像一面缓慢起伏的镜子,把光都接了过去。
风很大,把艾尔的头发吹得乱成一团,她用手去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正想说“看吧,我没骗你”,却忽然注意到远处的海平线有几个小小的白点。
它们一开始很模糊,像是海面上的光斑,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白点越来越大,慢慢露出细长的影子,在金色的水面上移动。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艾尔也发现了,小声的开口道。
我摇头,可心里却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兴奋感,像是那片海终于回应了我多年的好奇心。
艾尔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说:“我们得回去告诉长老。”
“不行。”我拉住她的手。
“为什么不行?”
“你不懂,艾尔。”我盯着海面上越来越清晰的帆影,低声说,“如果长老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会禁止我们再来这里。”
“甚至……他们可能会想办法把那些东西赶走。”
艾尔皱起眉:“可是,也许那是危险的东西啊。”
“也许那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世界。”
我盯着远方,眼睛被海风吹得有些刺痛,却依旧舍不得挪开视线,“我想看看它会不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