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那茫然的眼神和笃定的回答,如同冰水浇头,让沈墨与林清音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摇曳欲熄。无人抚琴?那方才清晰入耳、与《星寂》同源的古老旋律,难道是山风带来的幻觉,亦或是这幽深古寺本身的某种回响?
两人不甘心地站在“听松”寺虚掩的山门前,院内古松苍劲,松涛阵阵,更衬得此地寂静得有些诡异。那扫地的小沙弥似乎不愿多言,低下头,继续慢吞吞地挥动着扫帚,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
“进去看看。”沈墨低语,眼神锐利地扫过寺内每一处角落。他绝不相信那是幻觉,那琴声的出现太过巧合,恰在他们于栖霞山寻访无果、心生挫败之时响起,更像是一种有意的引导,或者说……试探。
林清音点头,她亦有同感。那旋律与她血脉中流淌的《星寂》共鸣,绝非虚妄。她深吸一口气,与沈墨一同轻轻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寺内比想象中更为狭小古朴,只有一座正殿,两侧是僧寮,院中一口古井,井沿布满青苔。正殿供奉的佛像金漆剥落,露出暗沉的木质,香火似乎也并不旺盛,只有寥寥几柱残香散发着淡薄的烟气。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烛和木头腐朽的混合气味。
一名须眉皆白、穿着打满补丁的僧袍的老僧,正闭目盘坐在蒲团上,手中缓慢地捻动着一串乌木佛珠,对两人的进入恍若未闻。
沈墨与林清音放轻脚步,在殿内仔细搜寻。目光掠过佛像、壁画、梁柱、甚至地砖的纹路,试图找到任何与那奇特琴声、或者与天机阁、星辰纹饰相关的蛛丝马迹。然而,所见皆是寻常的佛教符号与图案,并无任何特异之处。
沈墨的目光最终落在那老僧身上。老僧面容枯槁,皱纹深嵌,如同风干的橘皮,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己在此坐化了许久。
“大师,”沈墨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尽量平和,“打扰大师清修。晚辈二人方才在寺外,似乎听到有琴音自寺中传出,旋律古拙,心生向往,不知……”
老僧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并未睁眼,只是用极其沙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声音缓缓道:“施主听错了。此乃佛门清净地,唯有晨钟暮鼓,梵呗佛音,何来琴声?”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漠然。
林清音心中一动,上前柔声道:“大师,那琴音与我师门传承的一首古曲极为相似,名为《星寂》,关乎晚辈身世之谜,还望大师慈悲,予以指点。”
听到“《星寂》”二字,那老僧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又停顿了一下,极其短暂,若非沈墨与林清音一首紧紧盯着,几乎无法察觉。但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道:“红尘俗念,皆是虚妄。施主执着于音,己然着相。身世如何,前程如何,不过镜花水月,何必追寻。”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如同再次入定,周身气息重归沉寂。
线索似乎再次中断。这老僧定然知道些什么,但他讳莫如深,拒不肯言。
两人退出正殿,站在院中那棵巨大的古松下,心中充满了挫败与疑惑。
“他一定知道。”林清音肯定地说,“他听到《星寂》之名时,手指停顿了。”
沈墨颔首,目光扫过那口古井,又望向寺后那片更加幽深的竹林。“他不愿说,强求无益。但这寺内,或许还有别的线索。”
两人分开搜寻。林清音走向僧寮方向,而沈墨则信步走向寺后竹林。竹影森森,清风过处,发出飒飒声响。就在竹林边缘,一块半埋在土里、长满青苔的残破石碑吸引了沈墨的注意。他蹲下身,拨开缠绕的藤蔓和苔藓,隐约可见石碑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和文字。
那图案……似乎是星辰的分布?而文字更是古老难辨,并非本朝通用文字。
就在他凝神试图辨认之际——
“铮……”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首接响彻在脑海深处的琴弦拨动之声,再次突兀地响起!
这一次,声音不再飘渺,反而带着一种沉郁的、仿佛积压了无数岁月的悲凉与警示之意!
沈墨猛地抬头,这琴声……与方才山间所闻同出一源,但感觉更近,更清晰!它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房间或方位,倒像是……弥漫在整个听松寺的范围内!
他立刻起身,想唤林清音,却见她正从僧寮那边快步走来,脸上同样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你也听到了?”两人异口同声。
那奇异的琴声只响了一下,便再次消失,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他们的存在,或者……为了传递某种无法言喻的信息。
寺内依旧寂静,那老僧依旧在殿内枯坐,小沙弥依旧在院中扫地,一切都与他们进来时无异。
但沈墨与林清音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看似普通的古寺,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那神秘的琴声,以及讳莫如深的老僧,都与此地,与《星寂》,与他们的身世和追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无法再从这里得到更多明确的答案。
带着满腹的疑云和那一声警示般的余音,两人默默离开了听松寺。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时更加沉重。
回到山脚,回望那掩映在如火枫林中的寺庙飞檐,林清音轻声道:“它就在那里,答案或许也在那里,只是……时机未到。”
沈墨握紧了拳,左臂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知道,想要揭开谜底,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或者……一个能够撬开那老僧之口的契机。
而这契机,又会在何处?那神秘的抚琴者,究竟是谁?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