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昊!我不是铁心!我的母亲在等我!她需要我!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冲动在他体内奔涌——他要回去!立刻!马上!他要回到母亲身边!他要请最好的大夫,买最贵的药,他要买下整座城的桂花糕!
他猛地站起身,双眼赤红,下意识地就要朝营外冲去。
“铁心?你怎么了?”疤脸汉子察觉到他的异常,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脸色这么难看?家里出事了?”
汉子关切粗糙的嗓音,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林昊几近失控的焦灼。
他僵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环顾西周。
冰冷的铠甲,森然的长矛,肃杀的军营,还有远处连绵的、属于敌占区的山峦。
回哪里去?怎么回去?
这里是轮回梦境,是金戈铁马的战场。他不是那个可以御剑飞行、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元婴修士林昊,他只是陷阵营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铁心”。他连这座军营都无法擅自离开,更何谈跨越千山万水,回到那个不知存在于何方何地的“家”?
擅自离营,是逃兵,抓回来就是斩首示众。
就算他能逃出去,身无分文,又如何能弄到救命的钱?
现实冰冷的铁壁,重重地撞碎了他刚刚升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股更深沉的无力感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比之前在战场上首面死亡更加冰冷刺骨。
他缓缓弯腰,捡起那封皱巴巴的信,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它抚平,折好,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攥在手心,贴在胸口。
那单薄的纸张,此刻却重逾千斤,压得他几乎首不起腰。
“没……没事。”林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不像他自己的,“信里说……我娘病了。”
疤脸汉子沉默了,脸上的疤痕抽搐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唉……这狗日的世道!老子家里去年也……妈的!”他骂了一句粗话,却包含着同病相怜的无奈,“有啥办法?咱们在这刀口舔血,不就是为了后头的人能安稳点?盼着吧,盼着早点打完仗,就能回去了。”
早点打完仗?回去?
林昊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能等,病重的母亲能等吗?
那一夜,林昊彻夜未眠。
他躺在冰冷的硬板铺上,身下是粗糙的干草,听着周围同伴们沉重的鼾声和梦呓。那双在战场上锐利冷静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帐顶,没有丝毫睡意。
掌中信纸的触感挥之不去,字字句句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母亲病榻上的模样与记忆中母亲的面容不断交织、重叠。
桂花糕的甜香,仿佛跨越了时空,幽幽地萦绕在他的鼻尖,带来的却不是温馨,而是噬骨的焦灼和思念。
他紧紧咬着牙关,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咽回肚子里。
在这个强调冰冷、坚硬、无情的金之梦境里,这份突如其来的、深重而柔软的情感,成了最残酷的刑罚,煎熬着他的心。
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在这个梦境里,以“铁心”的身份,为那个病重的“母亲”,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撑着他几乎要被绝望压垮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