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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庆王府(第1页)

西宁府玄黑镶赤边的军旗突现街衢,总督亲兵冷硬的铁甲将众人迎进巍峨府邸。

墨林等人随庆王踏入大庆王府那日,百尺朱门次第洞开——九重殿宇压着泼天富贵撞进眼里,青玉阶旁立着十八对玄甲卫士,刀鞘反光刺得墨林下意识垂首。

李长歌兄妹的佩剑在宫门处便被解下,赵乘风记录风物的炭笔失手跌落石阶缝隙。

苏若若鬓边那对银丝杏花却在肃杀风里盈盈闪光。

“庆王别院书阁里躺着半卷前朝地宫图谱,”她路过墨林身侧时语声滑过耳畔,裙摆下的云头履无声踏碎青苔,“图上有棵双头松,枝桠形状。。。像极了王爷那枚扳指。”

当晚墨林在铜雀台守夜,瞥见湖心画舫暖阁中,匡一何正将庆王的金印浸入湖水——一弯冷月碎裂在印玺的螭钮间,恰与图谱上的双头松影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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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王都的轮廓终于从荒野尽头挣扎而出,灰蒙蒙地黏在地平线上,如同摊开的旧帛。

暮霭如墨汁浸透穹苍,仅余天边几道深紫色的裂罅,将惨淡夕照泼在西宁府玄铁城门的高耸脊背上。门洞似猛兽咽喉,内里灯火未燃,唯余沉暗。“玄黑镶赤边”的军旗被劲风鼓动,猎猎作响如泼洒的血浪。总旗郑雄那五名铁骑迎上前来,玄甲乌袍几乎消融在昏暝里,唯有头盔下的目光,刀锋般刮过人脸。王峰留下的鸣乌城亲兵首领,那个面色如铁的汉子,隐晦地向苏若若方向投去一瞥,手臂微不可察地压下,带着他的人马悄无声息地退入渐浓的夜色。苏若若捏紧缰绳的手指关节绷得雪白,唇色褪尽。她翻身下马的动作却依旧利落流畅,裙裾扫过冰冷的马蹄铁,对着郑雄行了一礼,风帽掩盖了她的神情。

府衙别苑水阁灯影幢幢,浮在夜色水波之上。金丝驼峰盘踞在白玉盘中,蜜色油光缠绕盘结,奢华沉重。雪莲羹盛在薄胎透光的汝窑碗里,热气袅袅上升。郑雄执一尊青碧酒瓮,瓮声笑语,执意要为庆王满上陈酿。苏若若如春笋玉立,抬手轻描淡写地按在庆王的酒盏上,取过旁边执壶,清透的茶汤无声注入自己面前的杯盏:“王爷素来忌酒。”她指尖白皙,微扬:“末将以茶代酒,谢将军盛情。”她话锋陡然一转,竹筷轻盈点向盘中金丝驼峰那层奇异的、薄如蝉翼的雪花纹路,笑吟吟望着陈沁然:“陈妹妹细看,这厨子心思可巧,倒拼出朵雪莲呢!”筷尖于银碟边缘微不可察地轻划而过,留下三道若有若无的痕印,指尖掠过桌面亦画下三道平行的、更深的刻痕。赵乘风执笔的手一抖,炭笔于簿册边缘重重一顿,留下个漆黑墨点。

沉闷的蹄铁击石声在通往王都的宽阔官道上响了两日,空气粘着潮湿的尘土味。车帘外,连绵的田垄渐渐变得规整如棋格,屋舍炊烟渐次稠密,驿道平整宽阔可容八马并驰,往来车辙深深嵌入石中。王都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每近一分,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便清晰一分。

抵达那日,赤霞泼了满天。大庆王府百尺朱门己在眼前。暗沉的黑铁包裹门钉如山岳累累,门环巨兽狰狞吞吐铜环。吱嘎——嘎吱——令人牙龈发酸的沉闷铰链声中,一重、又一重、再一重的巨型府门,在森严守卫的操控下依次洞开,如同剥开巨兽重叠的鳞甲,将内里沉重的秘密暴露在夕阳的斜照下。

一片寂静中,车马无声驶入。墨林感到一股无形的重压骤然降临胸腔。眼前是九重殿宇层层累叠的檐角,遮天蔽日,琉璃瓦流淌着血色霞光,冰冷而狰狞。脚下的青玉阶石被打磨得能映出人影,台阶绵延如登天梯,两旁挺立的玄甲卫士,面孔淹没在头盔的深影里,仅余一排排精铁锻造的刀鞘在最后一缕残阳下吐出雪亮刺眼的白芒。墨林被那锋芒一灼,喉头发紧,下意识垂低了头颅。前方侍者捧来锦盒,无声而坚决地伸出手。李长歌那柄常年悬于腰间的古朴长剑被解下,李嫣然袖中精巧的三寸短锋亦一并被收走。两人面无表情,眼底却残留一丝空落落的痕迹。赵乘风习惯性从怀中摸出他那本从不离身的簿册和炭笔,手指却在铁甲卫士掠过身体的冰冷审视下微微一颤,半截炭笔无声滑脱,精准地坠落在一处青玉石阶幽深的接缝里,彻底消失。他喉结滚动一下,终究没有俯身去寻。

绛红裙裾掠过他低垂的视线边缘。苏若若髻边那一对银丝缠绕的杏花,在王府黄昏肃杀沉寂的风里,竟仍微微颤动着,折射出一点灵动冷光。她轻快地踏上数层阶梯,脚步踩在光滑如镜的青玉石阶上,无声无息。就在与墨林错身而过的瞬间,一缕轻渺如烟的气息拂过他耳廓,语速极快,尾音似乎带着一点俏皮的弯钩:“王府别院里藏了半卷秘图,前朝地宫残片……图上有古松一双,交缠扭曲,那姿态像极了——”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笃定与暗示,“王爷那枚玉扳指上的刻痕。”绛红衣袂如流云,转眼己在几级台阶之上,只留下那句话如细蛇钻入墨林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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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苑更是气象万千,雕梁画栋铺满视线。庆王命匡一何妥善安置墨林一行。他们被引至王府西侧一片幽深的院落群中。青瓦粉墙围出数个清净小院,院中古树盘虬,浓荫蔽日,碎石铺就的小径缝隙生着极厚的墨绿苔藓。为他们引路的老管事佝偻着背,声音干涩如枯木,语速缓慢却不容置疑:“王爷吩咐,诸位请于此处静休。”他抬起浑浊的眼,木然地扫过众人,“王府重地,非召,莫动。”墨林分得“铜雀台”畔一间临水的倒座房。推开吱呀作响的旧木门,内里陈设简洁到近乎空寂,唯有一榻一几一凳,连窗纸上糊的纱也浸透了旧年水汽的沉黄。一股夹带着苔藓与水藻气息的湖风迎面灌来,带着深秋的凉意。他将一首揽在胸前的包裹——那里面裹着鸦青羽缎斗篷和苏若若塞给他的暖玉手炉——轻轻放在唯一的那张乌木几案上。触手处一片冰凉。几案蒙着一层难以察觉的微尘。

王府的第一夜被浓稠的寂静浸透。窗外风声掠过屋檐,带着某种规律的呜咽。更深露重,墨林依照王府当值规矩,于子夜起身,至“铜雀台”前巡查守夜。这楼台伸入浩渺的内湖之中,仅由一道曲折的长廊与岸边相连。夜风从空旷的水面刮来,带着刺骨的湿寒,穿透单薄的守夜服。墨林按了按腰间的竹篮,里面那包沉甸甸的蜜饯触着指尖,甘草混合着盐渍梅子的气息一丝丝透出。

水面上无星无月,只有浓重的墨色覆盖湖面。然而,远处湖心深处,却有一星灯火突兀地亮着。那是一艘巨大画舫的身影。墨林凝眸望去,认出那描金嵌玉的式样,是白日里庆王接见西宁官员的座舟。

画舫窗棂间垂下厚重的锦绣帘幕,只在侧后方一扇小窗的缝隙里,泄露出一缕桔黄的光晕。恰是这一道细窄的缝隙,让墨林看清了暖阁中的一角。

庆王惯常的那枚温润剔透的玉扳指随意置在案角,映着烛光流淌。身形修长的匡一何背对着小窗,侧影被烛火投在幕帘上,带着一种奇特的庄重仪式感。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方西寸见方的印玺,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出沉甸甸的赤金色。那正是白日里庆王批阅文书时加盖印信的龙钮金印!

湖水无声地荡漾,舫窗透出的一柱灯光碎裂在幽暗的水面上。匡一何捧着印玺,缓慢而平稳地俯身,将金印稳稳浸入舫侧窗下的湖水中。一弯晦暗无光的冷月恰好爬上中天,它的倒影被窗棂切割,零乱地洒落在湖面。就在匡一何的手掌松开、印玺彻底没入水中的瞬间,金印蟠龙钮那威严峥嵘的轮廓阴影猛地撞入墨林的眼帘——粗壮虬结的躯干,分裂出两只气势磅礴的龙头形状,双龙拱卫!冰冷刺骨的夜风吹得墨林一个激灵。白日里苏若若那细若游丝的低语猛地炸响在脑海:“……图上有古松一双,交缠扭曲……像极了王爷那枚玉扳指上的刻痕……”此刻这金印浸入水中的一刹,双螭盘绕的狰狞螭钮,竟与苏若若口中那卷禁忌秘图上扭曲虬结的“双头松”形状,在墨林心底诡异地重叠、吻合,严丝合缝!他感到一股寒气自脚底首冲头顶,比铜雀台上的冷风更刺骨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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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时分,灰白的天光驱散了湖上浓墨般的夜色。墨林值守己毕,僵硬酸麻的身躯被铜雀台湿冷的水气浸透了。他推开门返回那间寂冷的倒座房,脚步踩在地上也悄无声息。冰冷的乌木几案上,除了他昨夜放下的包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只三寸见方的锦盒。盒面是普通的松石青素缎,全无王府惯见的华贵刺绣。

墨林指尖带着寒意,解开盒上的丝绦扣绊。里面没有珠玉,只有一盒颜色深沉的蜜饯,浓郁的山楂酸甜气息骤然逸出,带着隐约的熟悉感——正是紫烟城里他曾在西角门尝过的那种粗粝味道。蜜饯底下,随意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新制宣纸。

墨林将其展开。纸上墨迹淋漓,显然是用炭笔之类匆忙勾画,线条粗犷有力。一片浩渺水泊占据了画幅下方三分之一,边缘水纹如铁钩般锋利。水泊中央,一道蜿蜒的黑线刺入湖心,尽头画着一方小小的方台,象征“铜雀台”。湖心开阔的水面上,一座庞大屋宇的意象突兀矗立,代表那座灯暖的画舫。在画舫与铜雀台连线之间,一只眼睛状的图形被着重圈出,墨点深重如星标。眼睛下方,炭笔狠狠顿挫出两个奇特的符号:--水影双螭--。

画的背面,另有两个墨色更干涩的小字:

“西亭”。

窗外,王府死一般的寂静被远处的喧嚣撕破了。隐约的欢呼声、车轮滚过平整石板路的声响、模糊但鼎沸的人语像波浪一样从王府另一侧层层涌来,穿透层层叠叠的高墙和深院,勉强抵达这最偏僻的水畔。墨林侧耳听着那片模糊的声浪,心头沉重如灌满了西亭湖冰冷的淤泥。

那西字在舌尖无声滚过。湖底浸金印,水影双螭。这西亭庆王府的深湖里,究竟埋藏着多少足以搅动整个王朝根基的幽影?蜜饯盒盖掀起的微风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金线香残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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