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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喜忧参半（第1页）

在王局长的统筹安排下，我按照他的意思该该拜访的都在他的陪同下进行了拜访，该表示心意的都表示了心意，一个星期之后，一份红头文件发到了单位。

这天上午，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夏日的阳光晒得有些凝滞，，。。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偶尔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我正埋头看着一份限购政策出台后北京房地产市场的分析文章，忽然，李娜“咦”了一声，从外面进来，声音里带着一种熟悉的、预示着某种消息的雀跃。

“同志们，我刚从区里拿文件！你们看，干部任免通知！”她这一嗓子，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整个办公室的空气瞬间活络起来。

坐在窗边、端着保温杯的周峰立刻凑了过去，连从门口路过的周副局长也闻声踱步出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矜持的微笑。财务室的小刘更是像只灵巧的燕子，几步就飞到了李娜的身旁。

“快看看，快看看，今年都有谁？”小刘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我笑了笑，没有立刻起身。这种场合，习惯了保持一点距离。然而，几秒钟后，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祝贺。

“刘凡！是你啊！”李娜第一个喊出来，声音提高了八度。

周峰主任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道：“好小子，终于提拨了！请客，必须请客！”

周副局长也微笑着点头：“刘凡能力不错，踏实肯干，这次提拔是组织上对你的肯定。”

小刘则己经笑嘻嘻地开始盘算：“凡哥，这回可不能小气了，得去个好点的地方！”

我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加速跳动起来。在大家的簇拥下，我走到李娜的身边，拿过她手中的一份红头文件。我的目光急切地向下搜寻，掠过“经研究决定”等熟悉的公文用语，首接落在了那个黑色的名单上。

“以下同志被任命为副科级干部”。

名单不长，我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二行第二个——刘凡。那两个熟悉的汉字，此刻在文件上，显得既亲切又有些陌生。

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心头，冲得我眼眶有些发酸。办公室里热烈的祝贺声、玩笑声，像隔着一层水幕，变得有些模糊。我强迫自己挤出最灿烂的笑容，转过身，对着各位同事，尤其是周副局长，连连拱手：

“谢谢大家！谢谢领导的关心和培养！也谢谢各位平时的支持！请客，一定请！地方随便挑！”我的声音洪亮，带着应有的喜悦和激动，听起来无懈可击。

周副局长又勉励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周峰和李娜又打趣了一番，也各自回到座位，但办公室里兴奋的余温还未散去。小刘则己经开始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餐厅了。

我坐回自己的椅子，办公桌上那份文件的影子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喜悦是真实的，就像一口烈酒，初入口时辛辣炙热，让人血脉偾张。为这一刻，我确实付出了太多。数不清孤独在外打工挣钱的日子，极少陪伴家人的思念，如何处理好与同志们的关系，怎么样摸清领导意图，尽力让领导满意，绞尽脑汁，如履薄冰；还有那些需要小心翼翼维护的人际关系，说话前要再三思量，做事时要考虑周全……所有这些努力，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具象的回报。这副科级的头衔，像是一个徽章，认可了我过去几年的青春与汗水。

但那股热劲过去之后，另一股更复杂、更冰凉的情绪，像地下的暗流，悄悄涌了上来。那是失落，是不满足，连我自己都羞于承认，却又无比清晰。

“副科级”，而且是“虚职”。我心里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在庞大的行政体系里，这只是一个最微小的台阶。它或许意味着每个月工资条上会多出几百块钱，意味着在一些非正式的场合，称呼可能会从“刘凡”变成“刘科”，但它离真正的“权力”或“事业平台”还非常遥远。它更像是一个资格认证，告诉你，你勉强进入了领导“干部”序列的门槛，但前面的路，依然漫长而拥挤。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可能就在这个级别上，兜兜转转十几年，首到退休。而现在，我却放弃了年薪十几万的打工岗位。

我想起一位早我几年提拔的前辈，有一次酒后吐真言，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提个虚职，就像给你个好看的玻璃珠子，看着亮，但既不顶饿，也不解渴，就是个安慰。”当时我不太理解，现在，那种滋味似乎隐隐体会到了。它没有解决我工作中任何实质性的瓶颈，未来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种“喜忧参半”的感觉，如此矛盾地交织在一起。喜的是付出被看见，努力有了结果，在世俗的评价体系里，我算是向前挪了一小步；忧的是这一步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前路并未因此变得清晰开阔，反而让人更深刻地意识到体系的庞大与个人的渺小。那种“不满足感”，并非贪婪，而是源于一种对更高价值、更实质性突破的渴望，一种害怕就此停滞不前的焦虑。

我端起桌上己经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试图将心中那团乱麻似的情绪压下去。抬起头，窗外阳光正好，楼下的街道车水马龙，一切如常。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在脸上挂起笑容，加入到同事关于晚上去哪里聚餐的讨论中。

“就定那家新开的江南菜馆吧，我听说味道不错。”我朗声说道，语气轻松而愉悦。

只是在心里，那个小小的、沉甸甸的“副科级”三个字，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份复杂的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需要慢慢去消化和品味。未来的路，还长。这一步，是终点，更是起点，一切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