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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立锥之地（第2页）

萧烈“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校场上：“看看，觉得如何？”

萧彻凝神望去。只见军阵变幻，刀盾手在前，长枪兵次之，弓箭手压后，进退有据，号令严明，显然是一支精兵。但他凭借超越时代的军事知识，还是看出了些许问题。阵型转换时，侧翼的衔接略显滞涩，若遇骑兵高速冲击，容易被撕开缺口。而且，士兵们使用的弓，多是单体长弓，射程和威力虽不错，但拉开费力，射速也慢。

“军容整肃，令行禁止，是难得的精锐。”萧彻先给予了肯定，然后话锋微转，“只是……”

“只是什么？”萧烈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儿子观侧翼变换，似乎比中军慢上一拍。”萧彻斟酌着用词，“若北狄轻骑以狼群战术扰袭，专攻侧翼，恐会被其牵制。”

萧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带兵多年，自然知道这个弱点，但这是步卒对抗骑兵的普遍难题，没想到竟被六岁稚子一眼看出。他没有评论，又指向士兵手中的弓：“这弓呢？”

“弓是强弓，”萧彻道，“但拉开需大力，久战易疲。北狄人擅骑射，来去如风，若以密集箭雨扰之，我军弓手恐难以持久压制。”

萧烈沉默片刻，忽然对旁边的周震道：“去取我的‘穿云弩’来。”

不多时，周震捧着一具造型奇特的弩机过来。此弩较寻常手弩为大，弩臂以精铁混合韧木所制，机括复杂，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

“这是军器监去年送来的新样，名曰‘穿云’，可连发三矢，五十步内可破轻甲。”萧烈将弩递给萧彻，“试试？”

萧彻接过，入手沉重，怕有十几斤。他这身体力量不足，根本无法平端。他仔细查看弩机结构，发现其原理类似宋代的神臂弩，但又有些不同，连发机构略显笨重，上弦颇为费力。

“父王，此弩甚好，然上弦迟缓，恐临阵发射不及。”萧彻抬头，眼中带着孩童应有的“好奇”，“若能改进机括，使其上弦省力，或加大弩臂力道，使其射程更远，是否更好？”

他没有首接说出滑轮组、偏心轮等现代机械原理，而是提出了一个方向性的“设想”。示之以弱，引而不发。

萧烈深深地看着他，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内里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良久，他挥了挥手，让周震将弩拿走。

“想法不错。”萧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军国利器，非是儿戏。打造、改进，皆需人力物力，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拍了拍萧彻尚且瘦弱的肩膀，力道不轻：“彻儿，记住，为将者，不仅要知兵，更要知势。何为势？天时、地利、人和，朝廷的粮饷，工匠的手艺，乃至这北境的一草一木，皆是势。空有奇思妙想，若无势支撑，不过是镜花水月。”

说完，萧烈转身继续观看操练，不再多言。

萧彻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父亲的话，既是告诫，也是点拨。他明白了，在这个世界，知识本身并非力量，能将知识转化为现实“势力”的，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阴云密布，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雪。

立锥之地，并非天生就有。他需要学的，还很多。不仅要学骑马射箭，学行军布阵，更要学这“造势”与“用势”之道。

他的异世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脚下的冰雪，己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