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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厂区踩点形势复杂（第1页）

孟西洲怀揣着那捆沉甸甸的巨款，办理完那堆“废纸破烂”的手续，看着厂里工人帮忙把那几个沉重的木箱和杂物搬上面包车，心里那块石头才算暂时落了地。

三百块！捡了个价值数千的宝贝！这开门红，打得漂亮！

但他丝毫不敢放松，更大的目标还在后面。刘老黑那老小子还在不远处得意地晃悠，跟几个相熟的人吹牛，时不时瞥过来一个嘲讽的眼神，显然还在为刚才“坑”了孟西洲三百块而洋洋自得。

孟西洲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故意露出一点“肉疼”和“懊恼”的表情，默默把车开到一处相对人少的角落停好。他需要仔细观察一下形势，这竞价场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他跳下车，没急着再去竞价台前凑热闹，而是像個没事人一样，在巨大的厂区空地上慢慢溜达起来，耳朵竖得像天线，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全场。

这国棉二厂不愧是老牌国营大厂，就算破产了，这厂区规模也大得吓人。一眼望不到头的厂房，红砖墙大多斑驳脱落，很多窗户玻璃都碎了，透着一种破败的苍凉。空地上堆满了各种来不及处理的废旧机器、生锈的钢架、成捆的布料下脚料，像一座座沉默的垃圾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灰尘和纺织纤维混合的怪味。

人来人往，喧嚣鼎沸，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人群分明地划成了好几拨。

最多的一拨，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脸上带着迷茫、焦虑、不舍，甚至一丝愤怒。很多人围在竞价台旁边，看着厂里积攒了几十年的家底被一件件拍掉，眼神复杂。有的老工人甚至偷偷抹眼泪。也有人摆着小地摊，卖着厂里以前发的工作服、毛巾、肥皂之类的东西，换点零钱补贴家用。看着让人心里挺不是滋味。

第二拨，是像刘老黑那样的个体收购商和地摊贩子。这帮人精明外露，眼睛滴溜溜乱转，专门盯着那些能快速变现的东西，比如还能用的办公家具、积压的劳保用品、成匹的布料、以及最首接的——废铜烂铁！他们往往几个人一伙，互相通气，压价抬价，行动默契，显然是老油条。刘老黑就在这群人里混得如鱼得水，跟这个递根烟，跟那个拍拍肩，显得很有能量。

第三拨，人不多，但看起来有点实力。是几个穿着夹克衫、拎着人造革公文包的小老板，像是开小型加工厂或者废品回收站的。他们对那些废旧机床、电机、成吨的金属下脚料更感兴趣，凑在一起低声商量，时不时拿出计算器按几下，是在算拆解后的材料价值和平摊的运输成本。他们是来批发的，目标明确。

第西拨，最神秘，人也最少。是几个穿着打扮明显不一样的人。有的穿着西装皮鞋，虽然料子一般，但在这个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有的则是穿着休闲但很干净，手里拿着相机时不时拍一下厂房和设备，眼神里没有急着捡便宜的急切，反而是一种打量和评估。孟西洲甚至看到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在一个废弃的纺织机械前停留了很久，还用本子记录着什么。

这些人……不像是来捡废品破烂的。倒像是……收藏爱好者？或者是对工业遗产感兴趣的人？孟西洲心里一动，把这几个人的样貌暗暗记下。这些人，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他的潜在客户。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孟西洲敏锐地感觉到，还有一股子暗流在涌动。

在厂区几个偏僻的角落，或者大型废弃设备的阴影里，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眼神彪悍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抽烟，目光不善地打量着来往的人群，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像是外来户的买家。他们不像工人，也不像正经生意人。

孟西洲听到旁边两个本地小贩低声嘀咕：

“瞧见没？‘疤瘌眼’那伙人也来了！”

“啧！这帮厂痞子！厂子好的时候就横行霸道，现在垮了，还想最后捞一笔？”

“小声点！让他们听见没好果子吃！听说他们控制了厂后边那几个旧仓库，里面的东西想拉走，得给他们交‘管理费’！”

“妈的，这不是明抢吗？”

孟西洲心里一凛。厂霸！果然有地头蛇！而且听起来心黑手狠不好惹。这趟水，果然深不见底！

他还注意到，厂里那几个负责维持秩序和登记的后勤人员，对这几伙厂痞的存在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偶尔还有眼神交流。看来这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远比明面上看起来复杂。

就在他暗自观察时，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孟西洲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手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钱。

身后站着一个笑嘻嘻的年轻人，剃着个小平头，穿着花衬衫，嘴里叼着烟，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和打量。

“哥们儿，面生啊？哪来的？”小平头吐着烟圈问道，语气带着点本地混混特有的腔调。

孟西洲心里警惕，面上稳住，笑了笑：“东区的，听说这边处理东西，过来看看有啥便宜可捡。”

“东区？跑这么远？可以啊哥们儿！”小平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尤其在他那辆二手面包车上停留了一下，“刚才看你三百块买了堆破图纸？可以啊，有钱！咋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