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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军功（第1页）

泾阳县衙，书房之内。

钱裕正满面春风地接待着一位特殊的客人。来人身材高壮，面容敦厚，正是从永安堡快马加鞭赶来报捷的石破军亲信——范德勇。

“壮士辛苦了！快，上好茶！”钱裕的态度极为亲切，他早己将石破军视为自己仕途上最大的臂助，对他的信使自然也是礼遇有加。

范德勇憨厚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石破军的亲笔信，恭敬地呈上。

钱裕含笑接过，展开信纸，悠然阅览。然而，仅仅看了几行，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凝固，随即，一抹怒色浮上了他原本白皙的面庞。

“岂有此理！”

他猛地一拍桌案，惊得茶杯都跳了起来。那份经营了三十年的进士心性，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勃然大怒，指着信纸，对着范德勇厉声斥道：“粗鄙武夫！贪功冒进，竟至于此！他石破军难道忘了，若无本官在后方调度钱粮、稳定人心，他区区一个永安堡，焉能守住？这平定回匪之功，岂能尽归于他一人之身？！”

他被信中那份过于首白的、只陈述己方战果的军功呈报方式激怒了。在他看来，这是石破军试图独吞功劳的明确信号，是对他这位上官、这位“恩主”的公然背叛！他那份源自骨子里的、文人对武人的轻贱与提防，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范德勇，乃是范德榜的亲弟弟。兄弟二人，兄文弱失意，弟却勇猛圆滑。他早年在家务农，后随石破军在刀客队中混迹，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石破军正是看中他外貌敦厚老实，内心却机敏过人，才将这次九死一生的送信任务交给了他。

此刻，他见钱裕勃然大怒，心中非但不惊，反而暗喜。这正是五哥预料中的“官人自斗”之机！他脸上立刻装出一副老实巴交、被吓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大人息怒！我家总旗绝无此意啊！他……他是个粗人，不懂官场上的规矩，只是将战况如实禀报，还请大人恕罪！”

他这番“表演”，恰到好处地安抚了钱裕的情绪，也满足了对方作为“上官”的虚荣心。

钱裕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稍歇。他毕竟是官场老手，很快便冷静下来，开始筹谋真正的“上书布局”。

他走到范德勇面前，语气转和，亲自将他扶起：“罢了，你起来吧。回去告诉你家练总，他立下的功劳，谁也抢不走。本官，自有公断。”

这番话，表面是安抚石破军，实则是为了稳住这支最关键的武力，好让自己能从容地谋定后动。

待范德勇退下后，钱裕立刻铺开两张上好的宣纸，亲自研墨，笔走龙蛇，写下了两封内容详略各异的文书。

一封，是写给关西道台，林清正。

另一封，则是快马加鞭，送往潼关行营，呈给陕西布政使，裕泰大人。

这，便是他的官场算计。他深知，想要在这场功劳争夺战中立于不败之地，就绝不能吃独食。他在给布政使裕泰的上书中，巧妙地进行了“分润战功”。他将永安堡大捷的首功，归于石破军，但将整个战役能够胜利的“统筹之功”，分了一半给裕泰，极力称颂其“坐镇中枢、调度有方”，以此来笼络这位顶头上司。

同时，他又将另一封更为详尽的战报，送到了道台林清正的手中，此举更是暗藏机心。他担心裕泰也会像牛金宝一样贪得无厌，试图将所有功劳尽数吞下。因此，他必须拉入一个强有力的第三方，形成牵制。

而关西道台林清正，正是最佳人选。

林清正，出身江南林氏望族，家中数代进士，其叔祖更是曾官至湖广总督。他本人举人出身，后入翰林院，今外放任道台，正值升迁通途。此人素以清正自持闻名，不贪不腐，不附权贵，是朝中正统士族官员的代表。

钱裕的用意，便是要借林清正之清名，来压制牛金宝的贪鄙；同时，又以分润功劳之实，让布政使裕泰无法独吞，从而形成一场“以文压武、以理驳贪”的官场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