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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功高震主不是锅从天降（第1页）

木原城下的硝烟还没完全散尽，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味、汗臭味和劫后余生的亢奋气息。我站在残破的城头上，看着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救治伤员，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暂时落了地。这一仗，打得痛快，也打得险。要是再晚来一步，木原城恐怕就得改姓岛津或者相良了。

“大人，初步清点完了！”岛胜猛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但眼睛亮得吓人，“歼敌估计超过三百，俘虏一百多，缴获铁炮二十余挺，长枪刀剑无算！咱们的伤亡，加起来不到八十，大部分是轻伤！”

以少胜多，以逸待劳，还打出了接近一比西的战损比，这战绩，放在哪都够吹一阵子了。士兵们看我的眼神，那己经不是敬畏，简首是看神仙下凡。就连木原城那个原本对我这个“空降年轻领导”有点不服气的城代，此刻也屁颠屁颠跑过来，点头哈腰，感激涕零，说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和他手下这几百号兄弟就得全部“玉碎”在这儿了。

我表面上维持着淡定，挥挥手说“分内之事，将士用命”，心里其实也挺美。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而且是在违抗了佐嘉城“严守勿战”的糊涂命令下取得的！这说明了啥？说明我林秀宗判断正确，行事果决，是真正挽救了南境危局的大功臣啊！就算隆信公心里不爽，面对这铁一般的战果，总不好再追究我违令之罪了吧？说不定，还得捏着鼻子再赏我点啥。

理想很，现实却很骨感。而且这骨感来得特别快。

捷报和请功文书我是连夜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佐嘉城的，详细陈述了岛津军如何主动挑衅、木原城如何危在旦夕、我军如何英勇反击力挽狂澜。我甚至很“贴心”地表示，虽然此战大胜，但岛津狼子野心不死，请求主公速派援军，增拨粮饷，巩固南境防务。

回来的不是援军和赏赐，而是隆信公派来的特使，一位名叫成松信勝的家老。这老爷子资历老，是信照那一派的铁杆。他来到岩屋城，脸上那表情，不像是来宣赏的，倒像是来吊丧的。

简单的慰劳仪式后，成松信勝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大厅里，当着我和一众将领的面，宣读了隆信公的“旨意”。

前面是一大堆套话，什么“秀宗忠勇可嘉”、“将士用命有功”之类的，听得人昏昏欲睡。到了关键部分，画风突然就变了。

“……然，秀宗虽退敌有功，然不遵号令，擅启边衅，险致大局崩坏！功过相抵，不予升赏！所请援军粮饷，暂且压下。南境防务，仍以固守为本，无令不得再行出击！望尔等深体我维护和平之苦心，恪尽职守，勿再生事！”

大厅里鸦雀无声，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将领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岛胜猛拳头攥得嘎嘣响，要不是我眼神制止，他估计能当场骂出来。

我特么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功过相抵？不予升赏？还险致大局崩坏？这特么是什么神仙逻辑？合着我就该眼睁睁看着木原城被攻破，然后等着岛津军兵临岩屋城下，才算遵守号令，不破坏“和平”？

我强压着把眼前这老家伙连人带他那卷破绸缎一起扔出去的冲动，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信勝大人，主公的旨意，秀宗……明白了。只是，岛津新败，必然怀恨在心，若不加紧备战，恐其卷土重来……”

成松信勝捋了捋胡子，一副“年轻人你还是太嫩”的表情，慢悠悠地说：“秀宗大人多虑了。岛津经此一挫，必知我龙造寺家兵威之盛，岂敢再轻易来犯？主公高瞻远瞩，意在休养生息，尔等只需谨守边界即可。至于援军粮饷，佐嘉城亦有难处，还需统筹安排。”

去你妈的统筹安排！这分明就是信照那帮人搞的鬼！他们怕我功劳太大，威胁到他们的地位，更怕南境战事扩大，会凸显出锅岛首茂大人的正确和他们主张绥靖的错误！所以宁可自毁长城，也要打压我！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此刻撕破脸对我没半点好处。我只能再次躬身，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声音不发抖：“是……秀宗遵命。”

成松信勝满意地点点头，又假惺惺地勉励了几句，便带着随从回去复命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大厅里就炸了锅。

“大人！这……这太欺负人了！”

“我们拼死拼活打退了敌人，到头来还成了罪过？”

“以后谁还肯为龙造寺家卖命啊！”

“主公他……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群情激愤，怨气冲天。我知道，这种时候，我必须稳住军心。

“都给我安静！”我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闭上嘴。我扫视着一张张愤怒而不甘的脸，缓缓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憋屈，我比你们更憋屈！但抱怨解决不了问题。佐嘉城怎么想，我们管不了。我们能管的，只有我们自己，只有岩屋城和这片南境土地！”

我走到大厅中央，声音提高了几分：“赏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打赢了，保住了家园，让兄弟们活了下来！重要的是，经过这一仗，岛津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重要的是，我们这支军队，更加团结，更能打了！”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龙造寺家不赏，我林秀宗赏！此次参战将士，所有赏赐、抚恤，由我岩屋城府库出！标准，按最高规格来！阵亡兄弟的家属，我林秀宗养之！受伤的兄弟，最好的药伺候着！”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激动。

“大人！”

“誓死追随大人！”

岛胜猛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大人！末将……末将和兄弟们，跟定您了！”

看着手下将士们重新燃起的斗志和忠诚，我心里五味杂陈。隆信公和信照这帮人，真是神助攻啊。他们用这种昏聩的操作，硬生生把我逼得只能更加依靠自己的力量，也更加牢固地掌握了这支军队的人心。

这口从天而降的大黑锅，我暂时背了。但这事儿，没完。龙造寺家这艘破船，看来是真的要沉了。我得赶紧想想，怎么弄到属于自己的救生艇，或者……干脆自己造一艘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