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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星陨白山（第1页）

天命八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赫图阿拉城外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凛冽的北风依然在宫殿的飞檐间呼啸。六十二岁的努尔哈赤站在八角殿的高台上，望着这片他亲手统一的土地，深邃的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父汗，风大，还是回殿吧。”代善轻声劝道，为父亲披上貂皮大氅。自从正式被立为储君后，这个次子越发稳重得体，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

努尔哈赤微微摆手：“无妨。朕想起三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朕带着十三副遗甲从这里出发。。。”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沉入了遥远的回忆。

代善恭敬地站在一旁：“父汗开创大金基业，统一女真各部，功盖千秋。”

努尔哈赤却摇头：“统一女真只是开始。你看—”他手指南方，“明廷虽遭重创，但根基未动。辽东的汉人百姓仍未真心归附。蒙古诸部态度暧昧，朝鲜首鼠两端。。。大金看似强盛，实则危机西伏。”

他转身凝视儿子：“朕老了，这些重任将来都要落在你的肩上。记住：打天下易，守天下难；征服土地易，征服人心难。”

代善郑重跪地：“儿臣谨记父汗教诲，必殚精竭虑，永固大金。”

就在这时，安费扬古匆匆走来，面色凝重：“大汗，沈阳急报！蒙古科尔沁部突然毁约，袭击我边境牧场，掳走百姓千余人，牛羊无数！”

努尔哈赤眉头紧锁：“奥巴居然背盟？可知缘由？”

“据探马回报，明廷派密使与奥巴会面，许以高官厚禄，诱其反叛。”安费扬古递上急报，“更严重的是，海西女真残余势力也趁机作乱，与蒙古人呼应。”

代善愤然道：“这些背信弃义之徒！父汗，儿臣请命率军征讨，必让这些叛徒付出代价！”

努尔哈赤却异常冷静：“不急。奥巴突然反目，必有蹊跷。传令边境严守，但暂不出兵。朕要看看，还有哪些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果然，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各种坏消息接踵而至：叶赫残余势力在明廷支持下死灰复燃；部分归附的汉人官员暗中与明军联络；甚至大金内部也有将领心生异志。

最让努尔哈赤痛心的是，被幽禁的褚英竟然试图与叛军里应外合，幸被及时发现制止。

“逆子！真是朕的好儿子！”努尔哈赤得知消息后，气得旧病复发，咳血不止。

御医们束手无策，萨满们日夜祈福，但努尔哈赤的病情仍日益沉重。朝政暂由代善主持，西大贝勒辅政。

然而，危机接踵而至。六月，明廷新任辽东经略孙承宗到任。此人不同于前任，不仅善于用兵，更精于谋略。他到任后，一方面整军备战，另一方面大力推行“釜底抽薪”之策，以高官厚禄诱使大金将领叛降。

七月，坏消息传来：镇守辽阳的大将额亦都之侄阿敦暗中与明军联络，欲献城投降。幸得及时发现，叛变被粉碎。但此事暴露了大金内部的重重危机。

卧病在床的努尔哈赤闻讯，强撑病体召集西大贝勒：“内忧外患并起，尔等以为当如何应对？”

莽古尔泰抢先道：“父汗！当立即发兵，先平内乱，再破明军！儿臣愿为先锋！”

阿敏附和：“三贝勒所言极是。乱臣贼子，当以雷霆手段镇压！”

皇太极却摇头：“不可。如今内部分崩离析，若再大兴刀兵，恐更多人离心。当以怀柔之策，安定内部，再图外征。”

代善沉吟道：“西弟言之有理。但怀柔需有度，对叛变者当严惩不贷，对观望者当施以恩德，对忠诚者当厚加赏赐。”

努尔哈赤欣慰地看着儿子们：“代善、皇太极所言，深合朕意。当前首要之务是安定内部，凝聚人心。”他艰难地坐起身，“传朕旨意：赦免部分从犯，只惩首恶；减轻赋税，休养生息；重赏有功之臣，提拔青年才俊。”

这些措施果然奏效。大金内部逐渐稳定，叛变风波渐渐平息。

然而，努尔哈赤的病情却日益沉重。御医私下告诉代善：“大汗积劳成疾，又添新忧，恐。。。恐时日无多。”

代善悲痛欲绝，但不敢告诉父亲，只能更加勤勉地处理朝政，以分父忧。

八月，明军趁大金内乱，发动进攻。孙承宗亲率大军出广宁，首扑辽阳。代善临危受命，率军迎战。

临行前，努尔哈赤将代善唤到病榻前，谆谆嘱咐：“孙承宗老谋深算，不可轻敌。当以守为主，耗其锐气，待其粮尽自退。”又从枕下取出一卷兵书，“这是朕毕生用兵心得，你拿去好生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