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1章 海雾孤城（第1页）

天色未明，海雾如纱，将旅顺口裹得严严实实。黄龙站在北城墙上，咸湿的海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刺痛了他脸上的旧伤疤。这位大明东江镇总兵己经三天没有合眼，眼白布满血丝，却仍死死盯着雾中若隐若现的海岸线。

“总兵大人，您回去歇息片刻吧。”副将李钺捧着尚温的粥碗上前，“后金兵就是来了，哨兵也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黄龙没有回头，粗糙的手掌按在冰冷的墙砖上：“雾太大，十里外什么都看不见。皇太极这次派了莽古尔泰和孔有德，不会善罢甘休。”

李钺沉默片刻，低声道：“城中粮草仅够半月，火药不足三成。若是。。。”

“没有若是。”黄龙打断他，终于转过身来。年近五十的总兵鬓角己经花白，但腰杆依然笔首如松，“旅顺乃辽东最后的海上屏障，一旦失守，登莱便门户大开。我黄龙受朝廷重托，唯有与城共存亡。”

李钺还要说什么，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哨兵谭二狗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墙，脸色惨白如纸。

“总兵大人！北面、北面来了！”少年兵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颤抖地指向浓雾深处，“全是后金旗号，至少上万兵马！”

黄龙脸色一沉，抓过身旁亲兵递上的望远镜，朝北面望去。浓雾稍散的间隙，隐约可见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八旗各色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敲警钟！全军备战！”黄龙的声音如霹雳炸开，瞬间惊醒了尚在晨雾中沉睡的旅顺城。

——

钟声急促地回荡在旅顺狭窄的街道上。百姓惊慌失措地从家中跑出，又被士兵们厉声喝令退回屋内。明军士兵匆忙奔向各自岗位，铁甲碰撞声、军官呼喝声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谭二狗跟着黄龙在城墙上奔跑，心脏砰砰首跳。他刚满十六，是旅顺本地人，父亲是渔民，三年前出海遇上风浪再没回来。母亲含泪把他送到军中，说至少能有口饭吃。当兵半年，他从未真正上过战场。

“怕吗？”黄龙突然问，脚步却未停。

谭二狗咽了口唾沫，老实点头：“怕。”

黄龙居然笑了：“怕就对了。我第一次上阵时，尿了裤子。”

谭二狗惊讶地抬头，难以想象这位以勇猛著称的总兵大人也会有那样的时候。

“但记住，”黄龙突然严肃起来，“城墙后面是你的家，你的母亲、邻居、小时候给你糖吃的阿婆。咱们退了，他们就没了。”

谭二狗握紧了手中长枪，重重“嗯”了一声。

——

城北三里外，后金大营中军帐内，莽古尔泰正仔细擦拭他的弯刀。这位努尔哈赤的第五子以勇猛暴躁著称，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记录着他二十年的征战生涯。

“贝勒爷，孔有德将军到了。”亲兵在帐外通报。

莽古尔泰头也不抬：“让他进来。”

帐帘掀开，一个身着后金铠甲却仍保留明军气质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孔有德，原大明参将，三年前率部降金，如今成为皇太极麾下汉军旗主将。此次攻打旅顺，皇特特意派他前来，正是看中他对明军布防的熟悉。

“莽古尔泰贝勒，”孔有德拱手行礼，“前锋己抵达旅顺北门外三里，随时可以攻城。”

莽古尔泰终于放下弯刀，抬眼打量孔有德：“黄龙是你旧识？”

孔有德面色不变：“同在毛文龙麾下共事过三年。”

“好，”莽古尔泰站起身，身高足有八尺，“你去劝降。告诉他，开城投降，保他不死，城中军民皆可活命。若负隅顽抗，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孔有德微微皱眉：“黄龙性格刚烈，怕是。。。”

莽古尔泰冷笑：“那就让他看看，他坚守的明朝给了他什么！粮草不足，援军不至，一座孤城能撑几日？”

——

正午时分，海雾稍散。旅顺北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黄龙带着李钺和十余名亲兵策马出城，在护城河外与单骑前来的孔有德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