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意识像是沉在冰海深处,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无形的重量拖拽回去。痛楚变得遥远而模糊,唯有刺骨的寒冷,从西肢百骸蔓延开来,侵蚀着最后一点生机。
李守业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着粗糙的沙砾,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种……铁锈般的甜味。那是内脏受损的味道。下半身依旧没有任何知觉,仿佛那部分躯壳己经彻底离他而去,沉入了永恒的冻土。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视觉体验,它有了重量,有了温度,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眼皮上,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
“安儿……宁儿……”
他在心里无声地呼唤,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还记得昏迷前的那一刻,那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一推,以及安儿那声带着哭腔却又充满希望的呼喊。
“爹!动了!好像能动了!”
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痛苦和绝望。他成功了……哪怕只是挪动了一寸,也为安儿撬开了一丝生的缝隙。
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现在,这黑暗正在吞噬他最后的意识。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从这具残破的躯壳中慢慢抽离,轻飘飘的,向着某个未知的深渊滑落。
不……还不能……
他猛地凝聚起涣散的精神。像风中残烛,拼命燃烧着最后的灯油。
他还有话要说。还有事要交代。
“……安……儿……”
他用尽残存的气力,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微弱得如同叹息。
黑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抽泣。
“爹……爹!我在!我在这里!”安儿的声音带着惊慌,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似乎距离真的近了点,“爹,你怎么样?”
李守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积蓄着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抠出来的。
“听……听着……”
他的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带上……弟弟……去……京城……”
“找……董御史……董俨……”
“砖……字……给他看……”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
后面的话语,消散在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里。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剥离,对身体的最后一点掌控也即将失去。
“爹!爹!你别睡!你别丢下我们!”安儿的哭喊声变得清晰而尖锐,充满了孩童面对终极失去时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