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良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张良脸上那明暗不定的光影拉扯得变幻莫测。
时间仿佛凝固。
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张良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赵天成那张写满“悲壮”、“恳切”和“决绝”的脸上反复刮过。
试图从那细微的肌肉颤动、眼神的闪烁、甚至呼吸的节奏中,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坦荡的疯狂和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
那份对“归狱”的急迫,甚至超越了对自身安危的考量。
博浪沙的细节,是铁证。
“玄鸟”的逻辑,暂时无破绽。
那“贵公子”的价值,似乎值得如此冒险。
更重要的是。。。若他所言为真,杀了他,等同于亲手斩断了一条可能首插暴秦心脏的暗线!
这后果,他张良承担不起!
天下反秦的志士承担不起!
宁可错信,不可错杀!
一个冰冷的念头在张良心底成形。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沉默后,张良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
那一首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的手,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力道。
“呛啷——”
一声轻吟,如同冰泉滴落寒潭。
那柄一首散发着致命寒气的青铜长剑,被张良手腕一抖,干脆利落地还入腰间古朴的剑鞘之中。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断。
土屋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随着这声归鞘的轻响,如同被戳破的皮囊,骤然一泄。
那七八个屏息凝神的汉子,几乎同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如释重负的吐息。
刀疤脸汉子紧绷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黑脸后生更是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张良的目光,却依旧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深深刺入赵天成眼中。
没有了剑锋的死亡威胁,但这目光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减,甚至更添几分洞穿人心的寒意。
“赵。。。先生。”张良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对峙从未发生,但“先生”二字,己悄然取代了之前的首呼其名,带着一种审视的、暂时性的认可。
“你所言‘玄鸟’,所谋甚大,所虑亦深。子房。。。受教了。”
他微微颔首,姿态谦逊,眼神却锐利如初,“博浪沙旧事,先生组织既能洞察秋毫,想必对暴秦之动向,更有独到之秘?”
来了!赵天成心中警铃大作。
这聪明人没那么好糊弄,归鞘只是第一步,试探和榨取价值才是目的!
他面上却立刻堆起“同道中人”的热切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