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焚书令后擢升的博士面如金纸在地。
殿内只余牙齿打颤声。
李斯手指掐入掌心,强行维持丞相体面。
赵高烂泥般瘫着,眼神涣散。
冯去疾面白如纸。
所有人心头轰鸣:如此大逆,陛下为何不杀?
嬴政的静默比雷霆更恐怖。
冕旒玉珠轻撞声如同丧钟,绞紧众人心脏。
“陛…陛下!此獠…此獠狂悖至此,己非人言!实乃祸乱纲常、动摇国本之妖孽!臣等泣血叩请陛下——立诛此獠!处以极刑!车裂!枭首!夷其三族!以儆效尤!以正视听!以安天下之心啊,陛下!”
一位在秦始皇三十五年焚书令颁布后,因精研法家典籍而得以擢升的博士署官员,涕泪横流地率先叩首,声音嘶哑绝望。
如同点燃了引线,数名同样在三十五年前后进入中枢、根基尚浅、急于在帝王盛怒下表明立场的新锐官员也纷纷出列,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同样的恐惧与决绝。
“陛下!臣附议!此獠妖言惑众至此,断不可留!其心可诛,其行当灭!当处以极刑,昭告天下!”
“陛下!此獠辱及先王,亵渎圣躬,其罪罄竹难书!臣请立诛之!迟则恐生变乱,惑乱民心啊陛下!”
“陛下!此獠欲以污言秽语玷污陛下圣名!其心险恶,当速速碾灭,挫骨扬灰!”
他们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急迫,仿佛不立刻碾碎赵天成,下一刻天就会塌下来。
嬴政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些激愤的面孔,最终定格在李斯身上。
李斯感受到那目光,身体微微一颤,立刻明白了帝王无声的示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脸上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帝国丞相的、近乎僵硬的镇定。
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盖过了那些请杀之声。
“陛下息怒!诸公之言,虽发于义愤,然…此獠背后所涉,恐非一死可清!”
李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沉重。
“其所言诸般秘辛,无论真伪,皆非一介布衣所能尽知!博浪沙刺驾、宫廷旧怨、乃至…乃至韩非旧事、今日之狂言…”
他顿了顿,艰难地咽了下唾沫。
“桩桩件件,首指我大秦腹心!此獠,不过一柄毒刃,然执刃者,必是那潜藏极深、图谋颠覆我大秦江山的六国巨孽,或其勾结的朝堂蠹虫!”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锐利:
“臣以为,陛下圣裁,将其囚禁而非立诛,实乃高瞻远瞩!”
“当务之急,非逞一时之快,而是撬开其口,深挖其根!将其背后那张无形巨网,连根拔起!唯有如此,方能真正解‘二世’之谶,绝后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