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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鹰击长空上（第1页）

鬼哭隘的寒冬，仿佛没有尽头。朔风卷着雪粉，日夜不停地抽打着残破的烽燧台，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无数怨魂在哭嚎。李云和他的小队，像几颗被遗忘在冻土里的顽石，在饥饿、寒冷和死亡的阴影下顽强地存活着。

那次成功的伏击，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绝望。但也彻底激怒了游荡在附近的匈奴游骑。他们不再靠近骚扰，却如同跗骨之蛆，日夜监视着这座孤堡。任何试图离开烽燧台寻找食物或柴火的举动，都可能招致冷箭的狙杀。补给断绝的绞索，越收越紧。

烽燧台底层角落，最后几块冻得硬邦邦、带着霉味的粟米饼被小心翼翼地掰开。每人分到的，只有指头大小的一块。咸肉干早己耗尽。水囊里浑浊的雪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苦涩。饥饿像冰冷的毒蛇，啃噬着每个人的胃和意志。

“什长…撑不住了…”一个年轻的新兵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涣散地看着手中那块小得可怜的饼，声音微弱，“我们…冲出去吧…杀一个够本…”

“闭嘴！”刀疤脸低吼一声，他自己也饿得眼冒金星，却强撑着，“冲出去送死吗？什长说了，等！”

“等？等什么？等死吗？”另一个戍卒绝望地嘟囔着。

李云盘膝坐在火塘边，那里面只有几块冰冷的石头，早己没了火星。他闭着眼睛，仿佛入定。几天粒米未进，他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嘴唇干裂出血。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求生欲被逼到极致后，升腾起的、不顾一切的狩猎本能！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必须一击必杀的机会！他清楚地记得，前几天观察时，发现一支约二十人的匈奴游骑小队，似乎找到了一个相对背风的、靠近水源（一处尚未完全封冻的小溪洼地）的临时营地，隔几天就会去那里休整、饮马。那是附近唯一的水源！

他在等风雪！等一场足以遮蔽一切痕迹、掩盖一切声音的狂风暴雪！风雪越大，匈奴人的警惕性越低，也是他们唯一可能靠近水源营地而不被发现的机会！

时间在极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就在所有人都感觉快要被饥饿和寒冷彻底吞噬时，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天后半夜，鬼哭般的风声陡然拔高，变成了狂暴的嘶吼！鹅毛般的雪片不再是飘落，而是被狂风裹挟着，如同密集的白色箭矢，狂暴地抽打着大地！天地间一片混沌，能见度不足十步！风雪怒吼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李云猛地睁开眼！那锐利的眼神，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寒星！

“起来！”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穿透了风雪的咆哮，“想活命的，跟我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老马、刀疤脸、赵屯长，还有两个勉强能站起来的士兵，挣扎着爬起来，抓起冰冷的武器。他们不知道李云要做什么，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给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

李云迅速分发武器。他自己只带了那张硬木猎弓和三壶箭（总共九十支，己是烽燧台最后的存货），腰间别着猎刀。老马和刀疤脸拿着仅有的两把还算完好的环首刀，赵屯长和另外两人则拿着削尖的木矛和简陋的盾牌（用门板改造）。

“跟紧我！一步不能落下！不能出声！”李云低声命令，声音被风雪撕扯得模糊不清。他率先推开被积雪堵住大半的烽燧台破门，一头扎进了狂暴的风雪之中！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密集的雪片抽打在脸上，睁不开眼，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积雪深及大腿，每迈出一步都如同在泥潭中挣扎。天地间只剩下狂暴的白色混沌和震耳欲聋的风吼。

李云伏低身体，像一头在暴风雪中潜行的雪豹。他凭借着猎户对方向和地形的惊人记忆，以及对匈奴人活动规律的精准判断，在能见度极低的狂风暴雪中，顽强地朝着记忆中的小溪洼地摸索前进！他身后的五人，咬紧牙关，一个紧跟着一个，在李云踩出的深深雪窝中艰难跋涉，如同一条在白色怒海中挣扎求生的蚯蚓。

不知在风雪中挣扎了多久，就在体力即将耗尽之时，李云猛地停下脚步，伏在一块被积雪覆盖大半的岩石后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狂风似乎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回旋，雪势稍弱。透过漫天飞舞的雪幕，隐约可见前方低洼处，几顶被厚厚积雪覆盖、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低矮毡帐轮廓！几匹战马被拴在避风的岩石下，不安地踏着蹄子。毡帐缝隙里，透出微弱的、跳动的火光！隐约还有匈奴人模糊的交谈和笑声传来！

找到了！

李云的心脏如同战鼓般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猎物终于落入视线的兴奋！他迅速观察地形：营地处于洼地，三面有岩石遮挡风雪，只有他们来的方向（上风口）相对开阔。几顶毡帐分散搭建，中间的空地上似乎还有个简易的火塘。

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下达命令：“老马，刀疤，你们俩跟我，摸到那块大石头后面（指向上风口一块突出的大岩石）。赵屯长，带他们两个，迂回到营地侧后方那片乱石堆埋伏！听我弓响为号！弓响之后，你们立刻冲出，用长矛和盾牌封住他们退路，制造混乱！记住，不要缠斗，制造混乱，逼他们出来！”

众人用力点头，眼中燃起嗜血的光芒。绝境中的猎物，瞬间变成了猎人！

李云带着老马和刀疤脸，借着风雪的掩护，如同三道鬼影，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迅速潜行到上风口那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这里距离最近的一顶毡帐，只有不到五十步！风雪声完美地掩盖了他们的动静。

李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雪沫的空气，强迫自己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他解下硬木猎弓，抽出一支白羽箭搭在弦上。冰冷的箭簇，稳稳指向那顶传出人声、离他们最近的毡帐门口！

风雪在耳边狂啸，毡帐内匈奴人的谈笑声隐约可闻。李云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与身后的巨石融为一体。

时机！

他猛地从岩石后探出半个身子！开弓！拉弦！那柄硬木猎弓在他手中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瞬间被拉成一轮满月！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稳如磐石！目标——毡帐门口那道被风吹开、火光透出的缝隙！

“呜——！”

弓弦发出撕裂风雪的尖啸！白羽箭化作一道追魂夺命的黑色闪电！瞬间没入毡帐！

“噗！”“呃啊——！”

一声沉闷的入肉声和凄厉的短促惨嚎几乎同时从帐内响起！紧接着是惊恐的呼喊和东西翻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