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未央宫。
宣室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巨大的沙盘前,身着玄色常服的汉武帝刘彻负手而立,剑眉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沙盘上代表北疆狼山、上郡一带密密麻麻的敌我标识。丞相公孙弘、大将军卫青、大行令(外交兼情报主官)王恢等重臣分列两侧,气氛沉闷。
“陛下,”卫青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忧虑,“去岁河南、漠南两战虽重创匈奴主力,然伊稚斜单于远遁漠北,其左右贤王部仍盘踞阴山、河西,屡犯我边塞。开春以来,云中、上郡、雁门一线,烽燧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尤以上郡鬼哭隘方向,匈奴右贤王麾下大将阿胡儿所部游骑最为猖獗,己有三支补给队、两处烽燧戍卒被屠戮…长城守军疲于奔命,苦不堪言。”他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鬼哭隘”那个不起眼的小点上。
“哼!”刘彻冷哼一声,袍袖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帝王威压瞬间充斥大殿,“伊稚斜缩在漠北舔伤口,就以为朕的刀锋钝了吗?阿胡儿…区区一条草原鬣狗,也敢在朕的长城下狂吠!”他的目光转向王恢,“大行令,派往匈奴的斥候,可有伊稚斜动向?漠北王庭虚实如何?”
王恢连忙躬身:“回陛下,据最新回报,伊稚斜确在漠北重整部众,然其元气大伤,今冬酷寒,牛羊冻毙无数,内部己有不稳迹象。其左右贤王为争夺草场和劫掠权,摩擦日增。阿胡儿如此急切地在上郡方向寻衅,恐有为其主右贤王拓地邀功之意,亦或…是想试探我大汉边军虚实,为伊稚斜反扑探路。”
“试探?”刘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征服之火,“那朕就让他知道,朕的长城,不是他撒野的地方!朕的将士,更不是任他屠戮的羔羊!”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发出沉闷的巨响,“卫青!拟诏!调集…”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刻意提高的、带着激动颤音的禀报:
“陛下!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上郡长城障尉急奏!”
殿内瞬间一静。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八百里加急!是匈奴大举入侵?还是…又一处烽燧陷落?
刘彻霍然转身,目光如电:“呈上来!”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霜雪的传令兵被引入殿内,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份密封的、插着三根染红雉羽(代表最高等级捷报)的加急军报竹筒!
三根红羽!捷报?!而且是来自最凶险的上郡方向?
卫青眼中精光一闪。公孙弘、王恢等人更是面露惊愕。
刘彻几步上前,一把抓过竹筒,用力拧开封印,抽出里面的帛书,目光如炬,飞速扫过。
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刘彻翻阅帛书的细微声响和他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帛书上的字迹似乎因为激动而略显潦草,但内容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臣,上郡高奴段长城障尉周武顿首百拜陛下:天佑大汉!绝地惊雷!今有云中郡北军前锋营左部什长李云者,率部卒五人(原烽燧戍卒三人),戍守鬼哭隘烽燧台。该地苦寒绝塞,补给断绝三月有余,戍卒几近绝境。然李云等忠勇无畏,于暴风雪夜,趁匈奴阿胡儿麾下游骑百夫长所部二十余骑于溪畔扎营休整之际,主动出击,以寡击众,浴血奋战!阵斩匈奴百夫长以下二十骑,无一漏网!缴获战马六匹,弓矢、肉食、饮水若干!自身仅轻伤数人!臣己核实无误,缴获匈奴百夫长信物弯刀、头狼皮帽等为证!李云等壮士,凭此缴获,于风雪中跋涉百里,终抵长城!此战,以绝境之孤军,创全歼悍敌之奇功,扬我大汉军威于绝塞,实乃天降神勇!臣不敢专美,特八百里加急,飞报陛下!吾皇万岁!…”
“好!好!好一个李云!好一个绝地惊雷!”刘彻猛地合上帛书,连道三声“好”!他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那是猛虎发现猎物的兴奋,是帝王得遇良将的狂喜!连日来因边患而积郁的阴霾,瞬间被这来自苦寒之地的捷报涤荡一空!
“以六人之残兵,于断粮绝境,风雪之夜,主动出击,全歼二十匈奴精锐游骑?!阵斩百夫长?!”卫青接过刘彻递来的帛书,快速扫过,饶是他这位见惯大风大浪的帝国柱石,此刻也难掩震惊之色,“此等胆魄!此等武勇!此等用兵之奇!简首…闻所未闻!陛下,此真乃天赐我大汉之虎贲!”
“什长?李云?”公孙弘抚着胡须,眼中也满是难以置信,“一个什长,竟有如此能为?此功…足以震动朝野!”
“哈哈哈哈!”刘彻仰天大笑,声震殿宇,帝王之气勃发,“好!好一个李云!鬼哭隘困不死真龙,风雪夜磨不灭鹰扬!此等壮士,岂容埋没于苦寒边塞?传朕旨意!”
他猛地转身,面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阙,看到了那遥远的、染血的边关,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炽热的期许:
“即刻宣召!命云中郡北军前锋营左部什长李云,卸甲更衣,由羽林郎护送,火速进京!朕,要在未央宫,亲见这位为我大汉在鬼哭隘射出惊雷一箭的鹰扬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