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隆号”驶出吴淞口,进入浩瀚东海。咸涩的海风取代了黄浦江的浑浊气息,视野豁然开朗。
蔚蓝的海面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碎金般的光芒,一望无际,暂时洗刷了连日来的惊悸与疲惫。
李船长特意让人给沈砚初和陈骁找了两套半旧但干净的水手服换上,苏清桐也换上了一身李船长亡故妻子留下的、略显宽大但素净的棉布衣裙。
三人终于摆脱了那身狼狈不堪的行头,虽然眉宇间的凝重未散,但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
早餐是简单的白粥、咸鱼和馒头,李船长亲自端到船长室,和他们一起用餐。
这个面色黝黑、饱经风霜的老航海人,话不多,但眼神里透着可靠与沉稳。
“李叔,这次多亏您了。”陈骁咬了一口馒头,真诚地道谢。
李船长摆摆手,嘬了一口粥,目光扫过三人:“阿骁,你爹跟我,是过命的交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船长顿了顿,看向沈砚初和苏清桐,语气平和,“到了台州湾,你们要去哪里,做什么,我不多问。需要船,需要人,我帮你们想办法。这一带水情复杂,倭寇……哦,现在叫浪人、商会,还有各路海盗,都不太平,你们要格外小心。”
他话语里的“倭寇”二字,让沈砚初心中一动,与陈骁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叔,您常跑这条线,听说过‘望夫崖’吗?”沈砚初试探着问。
李船长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仔细看了看沈砚初,又看了看桌上那卷即使卷起也显不凡的图卷。
缓缓道:“‘望夫崖’……听说过。在台州外海一个叫‘石浦’的镇子附近,是个凶险地方。崖高百仞,下面暗礁密布,水流乱得很,别说小船,就是我们这种火轮,不熟悉水道也不敢轻易靠近。老辈渔民传说,那里是龙女坟,有去无回。”
李船长的描述与笔记和图卷上的信息相互印证,更添了几分凶险色彩。
“为什么叫龙女坟?”苏清桐轻声问,带着学者探究般的认真。
“传说嘛,”李船长点了根烟斗,烟雾缭绕中,眼神有些悠远,“说是古代有个渔家女,丈夫出海遇难,她天天站在崖上望,哭了七七西十九天,眼泪流干了,就化成了石头,成了那‘望夫崖’。又说她心有不甘,怨气化龙,盘踞在那片海底,专门掀翻过往船只,所以那地方又叫‘龙女坟’,邪乎得很。”
凄美的传说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警示。沈砚初几乎可以肯定,那“龙女怨气”、“掀翻船只”的传说,八成是为了掩盖“望夫崖”下隐藏的真正秘密——
那足以引人觊觎、掀起腥风血雨的“金玉之声”的源头。
“那我们更得去一趟了。”沈砚初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李船长深深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口烟:“后生可畏。既然你们决定了,到了石浦,我帮你们找条可靠的舢板和老舵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地方,真不是闹着玩的,能不能找到你们想要的,找到了能不能带出来,看造化。”
“多谢李叔。”沈砚初和陈骁同时说道。
接下来的航程相对平静。沈砚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长室,反复研究那幅航海图和父亲的笔记,试图找出更多关于“望夫崖”入口和那“月晦之夜”具体含义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