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犹豫过后,他乖乖爬上去。
他的嗅觉第一次这样灵敏,他闻见自己身上的恶臭。
男孩尽量抬高脖子,不让脓液滴在她身上。
“眼睛还疼吗?”
“……不疼了。”他小声说。
“……没事了,会好起来的。”她重复了一遍,“会好起来的。这些都不是真的——”
她忽然沉默了。不再说什么。
男孩不知她想起什么,她托着自己的手臂有些发抖。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这里很偏僻。她一直背着他,一步又一步。
她在一条小溪旁放下他。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罐牛奶和几张薄饼递给他。
“吃吧。”她笑着说。
男孩迟疑了一下。
“我去附近的镇子打工赚来的,”她解释说,“是干净的。”
他不是担心这个。
男孩局促地握着食物,就像一个没见过阳光的孩子第一次伸出手试着抓住光芒。他害怕又不安,担心那是恐怖的怪物,却又本能地向往。
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她用撕下的布料沾着溪水,仔细给他擦干净身上的脏污。
那些污垢存在了太久,要用湿布捂上一会儿软化了,用指甲一点一点抠下来。
然后再洗净湿布擦干,整个过程要重复三四次,才勉强露出肌肤的颜色。
她低着头一直忙碌。
男孩第一次感到某种让脸颊发烫的羞耻。
他缩了缩脏兮兮的手指。
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她会觉得自己很脏吗?
“我……我自己来。”他忽然说,久未发声的嗓音嘶哑。
少女疑惑地松开他。男孩站起身走到小溪里,将自己埋了进去。河水冲刷着他,他学着她的方法清理自己。
“……啊!”她埋怨地说,“你在做什么呀!水很凉的!”
她拽着岸边的树去拉他,他躲了一下。湿润的发丝摇晃着遮住脸颊。
没人给他打理头发,他留得很长,一直到腰部,乱蓬蓬的,全是打结、可疑的污垢和跳蚤。
只有发根还依稀能看出些微红棕色。
少女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瑟缩在身后的手掌拽出来,温柔又强硬地握住。
男孩听见她的鞋子在岸边泥地打滑的泥泞声,吓得不敢挣扎,任由他把自己拽上岸。
“哈尔科!真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要是生病怎么办?”她鼓着脸说,七手八脚把他破布似的衣服脱下。为他擦干水珠。
男孩细瘦的两只胳膊,徒劳地遮住自己的身体。
她的动作与目光不含任何侮辱的成分,即使擦拭到腐烂恶臭的伤口也毫不嫌弃。
那些人嗤笑他,让他大庭广众跪下来舔地上的浓痰,他没有感到任何羞耻。
贱狗怎么会有人格与自尊。
但此刻,在她温柔的目光下,他感到浓烈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