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银杏叶撒得山路像铺了软毯。
来到山下小镇的时候,他看见有人打着扇子在树下纳凉。
闲聊说书,家长里短,天气收成。
“是那位仙长。”有人朝他招手,“那年妖魔作乱,我记得是你一个人来的,对不对?”
“大太阳的别急着赶路啊,过来喝碗凉茶,也有甜瓜。”他们拥过来,挡住他去路。
“留下吧。”
张献抬头望去,金色的太阳伸出数道火热的光芒,在头顶缓缓转动。
他摆摆手,拒绝村民,他还得赶路。
灼热的日头并不让他觉得难熬,他觉得自己身体里也埋着团火,呼吸出的每一分热气都是来自于此。
因此夏日他倒是很想慢下来逛逛。
他路过了幼时曾经收留过他做工的那一家富户,如今门庭冷落,墙上的砖块从墙灰里扒了出来。
老爷说家中如今只剩二亩五分地,原本够养活一大家人了,可连年大旱,赋税又加重,家眷兄弟旁支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他和两个苍老的仆人。
张献留下帮他们割了四天麦子。
找到老乞丐的时候,头顶春雷滚滚,空气厚重,天上的雨云和刀背一个颜色。
他握着路上捡到的玉牌,慢慢走过去,像倦鸟归巢。
他好像嘟嘟囔囔和老乞丐说了什么。
对方一脸诧异地回头:“哪能啊,你不是我生的,我老头子怎么生娃娃。”
接着又侧耳听了听,很生气的模样:“谁说你是乞丐,你是我捡的,我日日吃的喝的送到你手上,你哪里能算乞丐。”
老乞丐向他招手:“到爷爷这来……爷爷是什么?你小子是不是脑子淋坏了?”
见他不肯动,老乞丐只能解释道:“就是亲人、亲情,我不能离你,你不能离我,多少钱都不换,能不能懂?”
“……独特性。”
女孩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明耀的火光跳动在她脸上,那一块温暖的脸颊像橘瓣,背后是漏雨的墙面,有风从四面八方渗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现在我们开始对彼此有独特性了。”
张献终于记起来,爷爷和他说的这个话,也有人说过,她在春夏秋冬外面一些。
想到她,他就感觉心里咚咚咚地像大鼓在敲。
桑蕴把玩点火的木棍,眼睛追着火光,比火光还亮。
他的眼睛追着她的眼睛,似懂非懂地听她讲。
“我们之前被种了连心蛊,看起来好像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其实呢,”她眉毛一竖,凭空生气,
“换了谁都一样!如果当初给你换成别的女孩,你还是爱得死去活来!”
张献赶紧摇头。
“不要狡辩。”
桑蕴训完他,开始讲道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救了你,你陪着我,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这样脑子傻傻的,一点也离不开我。”
迟疑了下,她小声补充:“我也不是很离得开你。所以我们现在关系升级了。”
不是很明白,但他果断点头。
他心里有那么一个时刻,那来自于他生命的起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