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师姐不置可否,“你细说来,倘若可信,有这么多同门在场,我自不会坑了你,跌自己的面子。”
檀问枢不必演便已眼前一亮。
当然不是为了好处,他早就想找机会把季颂危的老底抖出来了。
几年前他就暗中抖露给了四方盟的大长老、季颂危曾经的挚友蒋兰时,谁知蒋兰时得了消息,却没深究,只信了表面上的东西,同季颂危吵了一架便算了。
檀问枢想到此处就觉无语。
他哪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这么好糊弄啊?就算蒋兰时是靠义气而非脑子成名的,能混到四方盟第二号人物,也不能是个傻子吧?
怎么季颂危随随便便一糊弄,蒋兰时生个气、绝个交就完事了?
难道不该顺藤摸瓜查到底,然后发现昔日挚友面目全非、利欲熏心,一怒之下把事情抖露得人尽皆知,让季颂危不得不亲手灭口,几年后事情隐约传到曲砚浓的耳朵里,让季颂危焦头烂额吗?
再不济,蒋兰时也该愤然离开四方盟,另起炉灶,拉起一支不弱的势力,与季颂危势不两立,让季颂危焦头烂额,最后一怒之下对昔日挚友痛下杀手。
檀问枢是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一怒之下,只是宣布绝交,平常还兢兢业业地在反目成仇的挚友手下干活?
幸好蒋兰时不是他的徒弟,否则他早早就清理门户了。
他的门下,绝不容蠢货。
檀问枢根本不必打腹稿,便已想好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抖露讯息,然而还没等到他开口,骫骳硐里的声音忽然嘈杂了起来。
有人穿越沙暴,闯进了骫骳硐,而且人数还不少。
敖师姐微感惊讶,却还算平静。
“是何方道友?有缘相会,不如一见?”她一边示意同门过去查探,一边高声说。
闯入者已走近了,与上清宗狭路相逢,双方俱是一怔。
上清宗这边小几十人,全是元婴修士,一点没遮掩面目身份,闯入者那一方七八个人,每个都一身黑衣,纱笠遮面,藏头露尾,偏偏也都是元婴修士。
七八个元婴修士同行,这已算极强势的队伍了,偏偏遇上了上清宗。
两厢人数一对比,便叫人头皮发麻。
黑衣纱笠那一方的领头者足足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我们与你们并无冲突。”嘶哑不明的声音从纱笠下传来,“我要找个人,这人与知梦斋也有关系,绝对是你们的敌人。我只需要问他几个问题,问完还可以把那人交给你们。”
敖师姐立刻反应过来——这人先前一定也在知梦斋!
上清宗修士们进入三覆沙漠不过两个多时辰,而从他们现身知梦斋砸场子距今也没满四个时辰,上清宗与知梦斋有仇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进三覆沙漠里,只有当时就在拍卖会上的人能一眼识别出他们的身份,说出这番话。
“这倒是巧了,我们也是来找人的。”敖师姐没有全信对方的话,和气地说,“道友可有对方的踪迹了?”
“有。”
黑衣纱笠的领头人用那嘶哑难听的声音斩钉截铁地,“那人就在这个骫骳硐里!”
上清宗修士们悚然一惊,齐齐望向角落里的三个陌生修士——
两个元婴修士在无数凛然的目光里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格外老实。
“那个金丹修士呢?”敖师姐眉头立起。
“不、不知道啊。”其中一个元婴修士颤颤巍巍地说,“没留意。”
刚才他忙着看双方对峙,谁去留意身边的金丹修士啊?
谁能想到,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能悄无声息地从一大群元婴修士眼皮子底下溜走啊?
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人是属老鼠的吗?”元婴修士怒声。
黑衣纱笠的人却没有失望,甚至没追问逃走之人的面目,似乎根本不必核对那个逃走的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原地休整,沙暴结束后再出发。”
敖师姐心头微动。
“道友,”她试探着问,“你们要找的人,也叫檀问枢吗?”
骫骳硐外,一架驼车在狂乱的风沙中岿然不动。
瀚海魑化作长蛇之形,张开血盆大口,朝这架朴素的驼车咬来,那张巨口却在合拢的一瞬簌簌地湮灭,化为散沙,在风力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