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三位魔君互相都不买账,更不承认谁是魔门第一人,但普通魔修中认枭岳为魁的最多,也最怕他的凶名。
枭岳泼下灵泉甘露后,有人欣然俯身,有人面露迟疑,有人强忍耻辱。
可卫朝荣没有动作。
他一动也没动,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枭岳看见了他,森然问:你不愿受罚?
卫朝荣沉默了一会儿。
他垂着头,背脊挺得笔直,就像他背负的那把长刀,他说:弟子甘愿受罚。
枭岳明白了,冷冷地笑:甘愿受罚,可不愿意受这种罚,嫌丢人是吗?
卫朝荣默然无声。
他像是一方不会说话的顽石,沉默又固执得可笑。
枭岳怒不可遏,反倒越发冷笑,蓦然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碾碎了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
“你的骨头有这么硬。”枭岳说,意味莫名,“那就看看是不是比妖兽的牙口更硬。”
卫朝荣被枭岳丢死尸一般丢在妖兽遍布的莽林里。
曲砚浓找到他的时候,他满身是血,歪歪斜斜地靠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高大树冠间露出的狭小天空。
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背脊也不那么笔直,形容如此狼狈,除了被枭岳打断的骨头,身上还大大小小增了许多伤口,腹部开了个大口子,连五脏六腑也依稀可见。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也没反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还没死呢?”曲砚浓故意说的很难听。
其实她在枭岳离去后,就进了莽林,不间断地找了他三四天。
卫朝荣听到她的声音,才像是回过神,一点点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说,“是你。”
曲砚浓莫名很不高兴。
“你以为是谁呢?”她反问。
卫朝荣很淡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是来杀我的人。”
曲砚浓冷淡地说:“不错,我正是其中的一个,专程过来杀你的。”
卫朝荣坐不住一般歪歪地靠在石头上,望着她,“你不想杀我,你是来帮我的。”
曲砚浓站在他面前,垂首俯视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卫朝荣喘了两口气,疼痛似乎让他连呼吸也困难,可他还是很平静,“大约是因为我心里希望你会来。”
曲砚浓更加咄咄逼人,语气冷锐,“我凭什么要来?”
卫朝荣断断续续地笑了。
“我想不出来。”他低声笑着,黑曜石般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她,“那你为什么要来?”
曲砚浓没有回答。
她问他,“你为什么要触怒枭岳?”
卫朝荣默然。
“也许是因为,”他很轻地笑了一笑,“我其实不想当个魔修。”
曲砚浓不知怎么的,竟突兀地生出一股无名火,“是你不想当魔修就能不当的吗?你现在像块烂肉一样瘫在这里,浑身断掉的骨头不也还是魔骨?”
卫朝荣平静地看着她,被她说成烂肉也不生气,“我心里不是,那我就不是。”
她再也没说话了。
也许从那天起,她总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所以后来知道他其实真的不是个魔修,而是一个身怀仙骨的仙修,她又有一点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