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颔首,“是。”
摆了摆手,待祁钰走了,老夫人才又长叹一声,由方姑姑扶着坐到了榻上。
方姑姑给老夫人腿上盖上毯子,边替老夫人捏肩边劝慰,“老夫人放心,大公子是个有分寸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过来给您赔罪。”
老夫人摇摇头,“我就这么一个孙儿,他的婚事如今就是我唯一的心事,现下这情况,这事一日不完成,我便一日不能安心。”
方姑姑笑笑,“您啊,就是太心疼大公子了,生怕大公子走了侯爷年轻时的老路,不过依奴婢看,老夫人也不必多心。当年萧夫人与侯爷那是青梅竹马,还对侯爷有救命之恩,后来她家中遭难,侯爷才难免心疼些。只可惜她自己不争气,非要学那起子狐媚惑主的做派来,才惹出那些祸事。就这
样,她死了之后,侯爷不也照旧伤心几年也就好了?大公子这个,不过是个随手捡的上不得台面丫头罢了,也就有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男人么,对这些漂亮丫头总归多看两眼,图个新鲜劲儿,成不了气候。”
“这倒未必。”老夫人冷冷道且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一条,她就不可能再犯一次险。
“老夫人您若不喜欢,等大公子和纪姑娘的亲事定了,便找人打发了就得了。”方姑姑道,不过一句话的事,想来大公子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说什么。
老夫人没说话,微垂的眼里却已经渐渐淬上了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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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陈川依然静静地守在宋窈的屋外,屋门从午后宋萱进去以后,便再没有开过。里头也从初时隐隐的哭泣声,渐渐没了声音。
陈川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他知道这时候不好打扰,但宋窈已经快一天没用过饭,若是饿出个好歹来,只怕是公子又要怪罪。
想了想,陈川还是抬手准备敲门。
可手还未碰到门板,门却率先从里面打开了。
陈川看着门后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的宋窈,动作微顿,随即放下手,道:“天色已晚,宋姑娘今日一天都未曾用饭,可要属下现在着人送一些过来?”
没想到陈川居然还在这儿,宋窈像是也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摇摇头,轻声道:“不必麻烦。”说罢走出来,轻轻关上了门。
见宋窈似是要去哪儿,陈川不由得上前一步,“姑娘可是要出去办什么事?现在天色已晚,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吩咐下人去办即可。”
“无事,”宋窈道:“有些东西落在后院,我去取过来而已,不必劳烦其他人了。”
见宋窈的确没有要出门的意思,陈川才放下心,退回了原地。
宋窈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转身道:“现在已经安全了,陈大人也不必在这儿守着了,还是回公子身边去吧。”
陈川何尝不想回去,只不过这是祁钰的命令,他向来只听祁钰一人的话,不得不遵而已。
见他不答,宋窈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后院的方向去了。可是过了月门,宋窈却并未直接进通往后院的角门,而是转了个弯,往院子的后门而去。
这小院本就偏僻,后门更是常年不开,也没什么人过来,此时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宋窈现在门边踌躇了半晌,才轻咬了咬唇,走过去打开了门闩,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宋窈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桑树下的修长身影。
宋窈的脚迈出去又缩了回来,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踏出去,犹豫再三之下,正想再悄悄关上门时,树下的陆云谦却已经转过身看到了宋窈,抬步走了过来。
宋窈顿在原地,她虽自觉羞愧不敢面对陆云谦,但陆云谦毕竟是她在家中出了大变故后,见到的第一个亲人,还是曾对她最好的哥哥,像是黑暗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一丝亮光,若真就这样狠下心断了来往,宋窈也做不到。
犹豫之间,陆云谦已经到了宋窈身前,宋窈也只好走了出来。刚带上门,手腕便被陆云谦一把抓住,朝着不远处的拐角走去。
确认四周安静无人了,陆云谦才终于停下来,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宋窈。
宋窈垂着头,几乎不敢抬头与陆云谦对视,二人一时无言。直到许久之后,还是宋窈先慢吞吞开了口,“小萱说,你有重要的事要同我说,是什么事?快些说完,我好回去照顾爹爹。”
须臾,陆云谦轻叹一声,轻声道:“舅舅他……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纵然宋窈已经不得不接受现实,眼眶还是再度红了起来,摇了摇头。
宋父本就因为久病缠身将身体底子耗了个干净,就算宋窈心里再不愿相信,也知道姚大夫所说的并非夸大。
初时的不敢相信和痛苦过后,宋窈望着已经瘦骨嶙峋脸色清灰的宋父,忽然觉得即使继续这样用药吊着命,也是受苦。可明白归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又岂是轻易就能接受的。
陆云谦的脸色也白了白,终是忍不住道:“窈窈,这几年,你们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今日已经问过送萱,但是宋萱毕竟还小,一些细节她也说的不是很清楚。
宋窈也没有瞒着陆云谦,对于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宋窈说起来已经十分平静。只是关于祁钰的部分,宋窈还是含糊其辞带过了。
听完,陆云谦垂眸,自责地闭了闭眼,“对不起。”
若不是他们当初走的匆忙,连个信也没留下,或是能将宋窈她们一起接过去,宋窈她们一家也就不必吃这些苦了。就算那会儿陆府正是多事之秋,也断不会让宋家连个住的地方,连口吃的也没有。
宋窈摇摇头,“本就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会有这些意外?往日姑母本就已经帮了我们家许多,要怪也只能怪我们时运不济,本就怪不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