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则在一旁不断为他添菜加饭,而自己则滴水未沾。饭后,赵阿黄一抹嘴,开始和陈有掰扯起赔偿的事了。
赵阿黄张嘴就要五两银子,陈有知道他活不过今天了,不管对方提出什么要求,都一一应承下来。
过了一会儿,赵阿黄突然喊肚子疼。陈有见毒药起了作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陈有不愿和赵阿黄同处一室,立刻躲到了厨房里。半个时辰后,他再次回到房间,发现赵阿黄没有死,正躺在地上呻吟。
陈有把心一横,抓起被子蒙住赵阿黄,将他捂死了。趁着天色尚早,陈有去地里挖了个坑,晚上再将尸体掩埋好。
他本来打算攒几年钱,将这块地买下来,这样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杀了人。哪知王家突然要把地收回,之后的事就和裘智推测差不多了。
裘智道:“你把杀毛大娘的经过再讲一遍。”
提及母亲,陈有的面色不禁黯淡,许久后,才缓缓讲述。
陈有和母亲在牢里告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给毛大娘磕了三个头,哀泣道:“儿子不孝,以后不能给母亲养老了。今天给母亲梳个头,就当报答养育之恩了。”
那枚缝衣针一直插在陈有的鞋底,知道母亲今天会被释放,他便将针取出,藏在掌心。
毛大娘含泪点点头,陈有以手作梳,为她梳理着发丝,然后绾了个发髻。他回想着大夫提及的穴位,一咬牙将绣花针刺了进去,片刻后缓缓拔出。
他从毛大娘后脑揪下几根发丝,哽咽道:“儿子以后想您了,就看看这缕头发。”
毛大娘望着儿子,嘴唇微颤,却终究未发一语。
裘智想起那日毛大娘的神情,反问道:“你觉得揪下几根头能掩盖针刺之痛吗?”
陈有这几日心情忽上忽下,一会沉浸在瞒天过海的喜悦里,一会又患得患失,生怕被人识破自己的计策,不曾回想过那日母亲的神色。
现在裘智一句惊醒梦中人,陈有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怔了许久。
其实,裘智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后来发现了真凶,才意识到毛大娘早已洞悉了儿子的意图,但选择了沉默,并欣然赴死。
过了许久,陈有留下两行清泪,裘智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陈有走后,齐攥典问道:“老爷,怎么处置朵儿呢?”
提起朵儿,裘智也有些头疼,虽然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但她既没有参与命案,也未曾替陈有隐瞒。
裘智沉思许久,心中已有了主意。他侧过头看向朱永贤,忍不住在公堂上秀起了恩爱:“你这么有钱,我要是哪天干不下去了,就靠你养了。”
朱永贤奇道:“我哪有钱,钱不都在你名下,一直都是你养我,回头你全职养我。”
裘智忍不住抿嘴一下,然后对齐攥典道:“给朵儿放了吧。”
裘智不是古板的卫朝人,并不觉得朵儿的私生活混乱,有违道德伦常。
她无论是给老秀才做妾,还是嫁给赵阿黄,都是被人卖来卖去,没有半点自由。至于跟陈有私奔,也是她为了摆脱困境的无奈之举。
齐攥典一直以为裘智铁面无私,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朵儿给放了,磕磕巴巴道:“老爷,这样做不妥,万一被人知晓,怕是会引来非议。”
齐攥典深知,很多轻案都有从宽免究的前例,若在以往饶了朵儿并不是什么大事。可齐盛一案由宛平县而起,他是右佥都御史,估计都察院的人,恨屋及乌,就等抓裘智的把柄呢。
陈有在牢里杀死了亲娘一事,又和裘智脱不开干系,两件事加起来,御史们更有话说了。
裘智虽然有点工作狂,但平日里为人和善,又体恤下属,齐攥典不想这么快换领导。
裘智满不在意道:“不用御史奏本,我自己上折子请罪。”
齐盛看裘智颇有些不以为然,微一思忖,提议道:“老爷,朵儿与人□□,无非是打个板子的事。您在宗卷里提一句的事,至于真打假打,谁又能知道。”
裘智立刻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吧。”
相较于轻饶了朵儿和失察之责,在宗卷里弄虚作假这个问题更严重,裘智再有靠山,也不打算以身试法。
他上折子请罪,无非是被大舅哥骂几句的事,之前又不是没被他骂过、打过,算是轻车熟路。
朱永贤拍着胸脯跟裘智保证道:“放心,没事,一切有我呢。”
齐攥典暗道:有你有什么用。又看看裘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苦笑着摇摇头。
弑母这等大罪,属于即审即办,不用等到秋后处决。
朱永鸿看过刑部送上来的卷宗,对裘智的能力十分满意。除了性别,论长相、人品、才学,裘智都配得上自己那个弟弟。不过事事古难全,这么多年朱永鸿看开了不少。
朱永鸿合上卷宗,有些后悔道:“当初就该给若愚留在京里,在顺天推官,比去宛平强。”
裘智一走,朱永贤也跟着跑了,这个弟弟又是没良心的,一年到头除了书信,人都不知道回来一趟,整日跟在裘智屁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