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老虎灶前的人群里,不知是谁率先爆发出响亮的喝彩!这声叫好如同点燃了引线,压抑许久的邻居们顿时沸腾起来——“好!”“摔得好!”“活该!”叫好声、掌声此起彼伏,在弄堂里回荡,充满了快意!
胖女人捂着血肉模糊的嘴,哆哆嗦嗦地扶着路边梧桐树才勉强撑起的身躯。肥短的手指颤抖着先指向钱丽丽,似乎想破口大骂,却被剧痛噎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她又怨毒地指向那些叫好的邻居,血水混着口涎从指缝滴落,声音含混不清却充满恨意:“你……你们……等着……我叫文兴……叫皇军……收拾你们!”
钱丽丽此刻终于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身后及时出手相救的人。
眼前是一位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他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棉袍,身形清癯却站得笔首,面容虽显消瘦,却透着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与沉静。一缕修剪得极为整齐的山羊胡须,更添几分从容气度。此刻,他正用温和而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钱丽丽。
“阿叔!谢谢侬!真的谢谢侬!”钱丽丽心有余悸,劫后余生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朝着这位救命恩人深深鞠了一躬。
这时,旁边一位热心的邻居扬声提醒道:
“小姐!侬勿是寻陆国忠家嘛?这位先生就是国忠的阿爸,阿拉民福里的陆老板呀!”
钱丽丽猛地抬起头,杏眼圆睁,满脸的难以置信!天底下竟有这样巧的事?!救了自己的,竟然就是陆主任的父亲?!
“哎呀!陆伯父!是侬啊!侬好侬好!”钱丽丽又惊又喜,连忙上前一步,声音都带着激动,“我是钱丽丽,市南警局的,是国忠的同事!今朝正好……”她赶紧竹筒倒豆子般把陆国忠晚上有紧急任务、无法回家、托她带话的事情说了出来。
陆伯轩听完,微微颔首,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拱手温言道:“原来如此。真是劳烦钱小姐亲自跑一趟,还让钱小姐受此惊吓,陆某……实在过意不去。”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两颗带血的门牙和胖女人狼狈逃离的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一番寒暄后,钱丽丽见话己带到,自己不便久留,微微欠身向陆伯轩告辞。
将钱丽丽送上黄包车,目送着车影消失在虹桥路的远方,陆伯轩这才转身,踩着青石板路朝自家店面踱去。
路过依旧热闹的老虎灶,邻居们纷纷热情招呼:
“陆老板!”
“陆先生好!”
陆伯轩面带温和笑意,一路走,一路向左右拱手还礼。
正忙得满头大汗的小山东瞧见他,声如洪钟地吆喝道:“陆老板!快叫玉凤姐来打开水!今朝算我的!玉凤姐只管来打,管够!打多少瓶都算我的!”说着还豪气地拍了拍胸脯。
陆伯轩停步,朝小山东方向郑重地作了个揖:“小山东,侬太客气了!这份心意阿拉心领。不过勿收钞票,玉凤是万万不敢来的。”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围在老虎灶边的邻居们听了,脸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几位阿嫂更是忍不住低声议论开来:
“啧啧,看看,这就叫规矩,这就叫体面!陆家做人,硬气!”
“是的呀,哪能像黄家那个,吃相难看,心狠手辣,而且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哼,依我看啊,快了快了……黄家这样作下去,早晚要出事体!”
议论声在氤氲的水汽里飘散开,带着几分笃定,几分对天理昭昭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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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长办公室内,于会明还没到,五个侦听室的主任己经到齐,正三三两两地低声闲聊着。
“国忠,”五室的姚胖子挪了挪敦实的身子,凑近陆国忠,压低了声音问,“听说宪兵队那个小野寺,前两日在民福里端掉一个中统的通讯点?有这事吗?”在座的几人里,姚胖子与国忠关系最是亲近,究其根底,姚胖子算是国忠早逝母亲那头的一个远房表亲。
陆国忠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周围,声音放得更低:“嗯,就在民福里。这事你知道就行,莫要声张。”
姚胖子张了张嘴,还想再细问两句——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于会明沉着脸,大步跨入敞开的办公室门,锐利的目光一扫,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都到了?好,马上出发!”他的命令简洁生硬,毫无废话。
“处座,去哪里?什么任务需要咱们五个主任一起出动?”三室齐主任忍不住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