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福里的居民如今宁可绕远路去塘子泾菜场,也几乎无人再踏足虹桥路上这家由李彪、黄文兴合开的菜场。地痞流氓的威胁彻底失了效,这让大流氓范七焦头烂额。他如今连哥伦比亚路都不敢露面,唯恐撞见黄文兴家那个凶神恶煞的胖婆娘。
“妈拉个B!”范七越想越窝火,啐了一口,恨恨地自言自语:“不就是仗着她男人在76号当差么?不然,老子早他妈掀了他的台面!”
“老大!不好了!”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撞进小屋,“李彪和黄老板来了!侬快出去迎一迎!”
“啥?!”范七脑袋“嗡”地一声,如遭雷击,“他们……他们怎么会来?!”
此刻,冷冷清清的菜场里。五短身材的李彪双手叉腰,阴鸷的目光扫过空空荡荡的摊位,嘴里正用最下作的话咒骂着。一旁的黄文兴,油亮的秃脑门上早己沁满虚汗。他摘下那顶深色礼帽,攥着手帕拼命擦拭,寒风吹得他仅存的那缕头发在光秃的头顶上可笑地乱飘。
范七堆起满脸谄笑,腰杆子都弯了几分,快步迎上去:“彪爷,黄老板!今朝哪能得空大驾光临?”
“人呢?!”李彪那双三角眼毒蛇般扫过空荡荡的场子,猛地一指,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范七脸上,声音像破锣一样炸响:“侬看看!以前这里是人挤人,脚碰脚!现在被侬搞得像啥?阴森森,连只活苍蝇都飞勿进来,活脱脱一座火葬场!”
一旁的黄文兴,心里跟明镜似的——全是自家那个惹祸的胖婆娘在背后作妖,这女人只会耍狠,哪会做生意,现在倒好,把老百姓都吓跑了。黄文兴又恨又憋屈,为了这爿菜场的经营权,他和李彪可是实打实各出了三根黄鱼(金条)外加一百块现大洋!现在倒好,天天蚀本不算,还得白养着这帮只会惹是生非的地痞混混!他越想越气,那光溜溜的秃脑门上,冷汗冒得更凶了,攥着手帕死命地擦,恨不得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也一起擦掉。
“当初菜场里那些摊贩呢?!”李彪牛眼一瞪,几乎要凸出来,恶狠狠剜着范七,“都死到啥地方去了?!”
范七缩着脖子,低声下气地回话:“是……是老板娘吩咐的……全……全让我的人赶跑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嗫嚅着补了一句:“这帮穷瘪三……能……能做啥正经事体?”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扇在范七另一边脸上!李彪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指着范七鼻子破口大骂:“娘西皮!侬拎拎清爽!阿拉开的是菜场,不是开赌场!”他猛地转向一旁面如土色的黄文兴,唾沫星子横飞:“黄文兴!侬屋里厢个只戆大女人!她脑子是不是被枪打过了?!”
“我。。。。她。。。也是。。。。。”秃子黄文兴正想为自己老婆开脱几句时,外面骤然传来卡车引擎粗暴的轰鸣!
所有人动作瞬间凝固,目光齐刷刷刺向门口——
只见一辆乌黑锃亮的小轿车打头,后面紧跟着一辆涂着警徽的军用卡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急停在菜场门前。
小轿车门开处,下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中年人,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服,衬得他身形愈发颀长。他脚上的黑色牛皮皮鞋擦得铮明瓦亮,几乎能照出人影,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他身后,紧跟着两名黑衣警官,制服笔挺,腰间宽皮带上赫然挎着毛瑟手枪,手按枪套,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场内。
来人正是市南警局电讯处处长于会明。
一大早,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就炸响了——是市局局长亲自打来的。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责问他为何对下属疾苦不闻不问!“你的手下家眷被流氓打成重伤,你这个处长居然毫不知情?!”局长的语气透着冰碴子般的寒意。
于会明被骂得一头雾水,只能陪着小心低声询问:“局长……这……具体是哪位同仁家眷出了事?”
局长不耐烦地把陆国忠妻子玉凤被殴重伤的事情简单说了,末了撂下一句硬邦邦的命令:
“给我严办!他娘的,都欺负到警察头上来了?必须杀一儆百!”说完,电话就被重重挂断。
于会明握着话筒,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不敢怠慢,立刻一个电话摇到菜场附近的分驻所查问。果然,分驻所证实确有其事——报案人正是陆国忠的父亲陆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