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主任,今天你值班呀?”钱丽丽的声音依旧甜美娇柔,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
“噢!钱秘书,快请进!”陆国忠站起身,脸上堆起客套的笑,“什么要紧事,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钱丽丽没接话,目光在狭小的房间里逡巡了一圈,脚步轻盈地踱向角落的铁皮文件柜。
“哟,陆主任这儿书可真不少呀!”她伸出纤指,随意拂过一排书脊,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能看看么?”
“钱秘书随意。”陆国忠嘴上应着,心头的疑云却更重了——这钱丽丽,来了不亮正题,东看西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钱丽丽随手抽出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着,像是闲话家常:“陆主任不愧是书香门第,到哪儿都带着书卷气。我记得有句古话……嗯,‘万卷藏书宜子弟’,是这么说的吧,陆主任?”她笑靥如花地转过头,目光盈盈地看向陆国忠,似乎在等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万卷藏书宜子弟”——!
这七个字,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陆国忠的心口!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
接头暗号!
上一次听到它……还是多年前,武清明第一次与他接头的那个夜晚!钱丽丽……她竟是自己同志?!
这怎么可能?!她隐藏得太深了!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个娇滴滴的花瓶秘书,谁能把她和地下党联系在一起?绝对不可能!
钱丽丽依旧笑靥如花,故作好学地凑近了些:“陆主任,我平时也爱翻翻闲书解闷儿。不过呢,有些书啊,”她指尖轻轻点了点书封,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意,“书名和里子对不上号,差得远哩!所以呀,光瞧书名可不行,得看透里面的真章。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是在点我!陆国忠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他面上不动声色,顺着话头点头应道:“钱秘书这话,深奥,透着哲理!陆某一时还琢磨不透。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声音也不觉低了几分,带着点读书人的自嘲,“这年头,读书人可不就是‘百无一用’?老古话说得透亮: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话音未落,钱丽丽那双娇媚的眼眸瞬间迸发出灼热的光彩!她像只轻捷的飞燕,闪到门边,“咔嗒”一声将虚掩的房门反锁,随即旋风般转回身,一双白皙柔软却异常有力的手,紧紧、紧紧地握住了陆国忠!
“国忠同志!你好!”她声音微微发颤,却无比清晰,“我是中共地下党员钱丽丽,代号:飞燕。”
“丽丽同志!你好!”陆国忠喉头哽咽,眼眶发热,回握的手也用力收紧,“我是‘沉舟’。”这一刻,他心潮翻涌,难以自持——长久以来,他只道自己是孤军奋战,深潜于敌营的独狼!万没想到,日夜相对的“钱秘书”,这位风姿绰约、嗲声嗲气的摩登女郎,竟就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同志!
“沉舟同志,”钱丽丽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肃穆,声音也褪去了惯常的娇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接到上级紧急指示:由‘天剑’、‘沉舟’与‘飞燕’三位同志,即刻组成新的独立情报小组。由我,‘飞燕’,担任组长。”
她略微停顿,目光锐利地首视陆国忠:“本小组保密级别提升,首属延安社会部领导,与上海地方组织切断一切横向联系。”
国忠心头一震。组织架构和隶属关系突然剧变?这太不寻常了……难道……?
钱丽丽仿佛看穿了他的疑虑,接着沉声道:“战局己趋明朗,日寇败亡,不出月余。上级研判,斗争形势将发生根本性转折——我们未来的对手,将不再是日本侵略者及其爪牙,而是重庆的国民党政权。因此,组织决定提前调整我部等潜伏人员的任务重心,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复杂局面。”
陆国忠神色凝重,正待向组长请示下一步行动——
“啊哟……陆主任~”眼前人瞬间切换回那副娇滴滴的秘书模样,声线甜腻得能拉出丝儿来,“那就麻烦侬啦!我……等侬的好消息哦!”
话音未落,她己如一只灵巧的猫,倏地闪到门边,“咔哒”一声拧开门锁。临出门前,又回眸飞了个娇媚的眼风,软语道:“陆主任辛苦,全拜托侬了呀!”
随即,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融入走廊的昏暗。恰在此时!两名夜间执勤的警卫,正循着固定路线巡查而来。见到钱丽丽,立刻客气地招呼:“钱秘书好!”
“嗯,好。”钱丽丽脚步未停,只微微颔首,便若无其事地转身踏上楼梯,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