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河畔,幽冥地府。
在玉简被女娲打开的那一刻,同样端坐在案前处理着冥府事务的后土如有所感,她微微抬起眼来,遥遥朝着三十三天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是洪荒天地的至高处,与这个世界最低处的一次对视。
洪荒最高,莫过于三十三天,而洪荒的最低处,则是后土所在的幽冥之地。此间所隔的距离,又怎么不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呢?
“风希……”后土微微垂眸,叹息一般念着她那位友人的名字。
不是在通天面前一声又一声平静至极的“女娲娘娘”,而是终于直视着自己的内心,坦诚地唤出了这个熟悉至极的名字。
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隔着巫妖两族之间的血海深仇,她还会愿意见一见她这位曾经的友人吗?
后土忍不住去猜。
眼底的怅然之意几乎呼之欲出。
或许她不该强求那么多,至少女娲愿意去看这封信,那么她们或许便有重新和好的机会。待到来日,她们也许能够再续一续这一段被天道生生截断的缘法……
在很久很久以前,妖族的女娲娘娘与巫族的后土娘娘,也曾经是一对无话不说的挚友。
*
太清老子披着那一身苍青色的鹤氅,慢慢悠悠地从凌霄宝殿中出来。
一路上他不曾见到几个仙娥,连负责守卫天庭的天兵天将都没瞧见几个,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先前天庭上狂风暴雨的影响。
他边在心底琢磨,边朝着前方行去,打算去寻一寻他那两个吵吵闹闹的弟弟。
天穹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宛如倒映在天上的湖泊,天光徐徐落下,在枝头翠绿的嫩叶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太清圣人漫步于葳蕤草木之间,姿态闲适,步履却并不是很慢。
垂落的藤蔓掩去了两人的身影。
通天微微抬起头来,目光落到他身前的元始身上,后者亦垂眸看他,微凉的指腹轻轻抚过他的唇角,又按着他的肩膀俯下身来,轻轻啄吻着他的唇瓣,一点一点涩然地描摹过那形状优美的唇形。
他微微抓紧了元始的衣袖,思绪却隐约有些飘忽。
虽说他确实存了一点试探元始的心思,但也不至于直接就把自己的打算暴露的一干二净,正常人不是应该先怀疑一下他的用心,反复试探几次,再确定他仍然打算逆天妄为吗?
该说不愧是他的兄长吗?果然是最为了解他的人。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也能凭借直觉猜出他的想法。
真是……有些太过分了啊。
虽然但是,他仍然没有打算放弃搞事啊。
毕竟生命不息,搞事不止。
即便元始将他留在身边,他难道就不能继续搞事了吗?
通天垂眸想着,倒也不忘安抚他的兄长,眸光微微翕动,仿佛也染上了几分水润莹亮的光泽,落在元始眼中,又令他的眼眸暗了暗。
后者克制了又克制,仍然忍不住将他弟弟拉入怀中,低首紧紧地抱着他。
两人微微抵着额头,双眸相对,互相对视,连岁月都仿佛慢了下来,不忍再继续流逝。
等到老子终于找到了他的两个弟弟时,便见二人手牵着手,彼此隔着咫尺之遥的距离遥遥相望,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齐齐唤了一声兄长。
老子:呵呵。
他的目光在元始和通天两人身上打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为兄在凌霄宝殿之中都能感受到外面的动静,你们吵架也不注意一下场合,只顾自己吵个痛快,倒叫为兄颇为担忧。”
又对着元始戏谑道:“怎么,终于肯消气了?不气为兄把我们弟弟给放出去了?”
元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老子十分熟练地无视了他仲弟的死亡视线,又低眸对着通天,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往后啊,还是少惹你二哥生气比较好,他生气不要紧,就是容易影响到旁人。前不久差点把八景宫给淹了,今朝故技重施,又想把天庭给淹了。为兄真怕他哪一天发起怒来,学那巫族的共工撞倒不周山,把整个洪荒给淹了,那岂不是徒增业障吗?”
元始盯着老子的视线愈发冰冷。
通天抬眸望了望太清圣人,却是摇了摇头。
老子微微一顿,便听他三弟道:“哥哥不会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