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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十五 公元324年327年（第3页）

六月，癸亥日，泉陵公刘遐去世。癸酉日，朝廷任命车骑大将军郗鉴兼徐州刺史；任命征虏将军郭默为北中郎将、监淮北诸军事，统领刘遐的旧部。刘遐的儿子刘肇还年幼，刘遐的妹夫田防和旧将史迭等人不愿意归属他人，一起拥立刘肇承袭刘遐的旧位并反叛。临淮太守刘矫突袭刘遐的军营，斩杀了田防等人。刘遐的妻子是邵续的女儿，勇猛果敢有父亲的风范。刘遐曾被后赵包围，他的妻子独自带领几名骑兵，从万军之中把刘遐救了出来。到田防等人想作乱时，刘遐的妻子阻止他们，他们不听，于是她秘密放火，把兵器铠甲烧得一干二净，所以田防等人最终失败。朝廷下诏让刘肇承袭刘遐的爵位。

司徒王导称病不上朝，却私下里去送郗鉴。卞壸上奏说“王导违反法度纵容私情，没有大臣的气节，请罢免他的官职。”虽然事情被搁置没有实行，但满朝大臣都很忌惮卞壸。卞壸生活节俭朴素、廉洁自律，裁决事情恳切正首，任职时务实能干，性格不够宽宏，不肯随便迎合当时的风气，所以被很多名士轻视。阮孚对他说：“你常常得不到清闲安乐，就像嘴里含着瓦石，不也太劳累了吗！”卞壸说：“各位君子以道德宽广、风度潇洒互相推崇，而保持着世俗的拘谨，不是我卞壸又是谁呢！”当时贵族子弟大多仰慕王澄、谢鲲的放达，卞壸在朝廷上神色严厉地说：“违背礼仪、损害教化，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西晋的覆灭，实在是因为这个。”他想上奏追究，王导、庾亮不同意，才作罢。

成汉军队讨伐越巂的斯叟部落，打败了他们。

秋，七月，癸丑日，观阳烈侯应詹去世。

起初，王导辅佐朝政，凭借宽厚温和得到大家的拥戴。到庾亮掌权时，依据法令裁决事务，很失人心。豫州刺史祖约，自认为辈分不在郗鉴、卞壸之下，却没能参与顾命，又希望开府没能如愿，而且各项上表请求大多不被批准，于是心怀怨恨。到遗诏褒奖提拔大臣时，又没提到祖约和陶侃，两人都怀疑是庾亮删去了他们的名字。历阳内史苏峻，对国家有功，威望逐渐显著，拥有精锐士兵一万人，兵器很精良，朝廷把长江以外的地区托付给他；但苏峻很是骄横自负，有轻视朝廷的心思，招纳亡命之徒，兵力日益增多，都依靠官府供给粮食，运送粮食的船只接连不断，稍有不如意，就肆意说些怨恨的话。庾亮既怀疑苏峻、祖约，又害怕陶侃深得人心，八月，任命丹杨尹温峤为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镇守武昌；尚书仆射王舒为会稽内史，来扩大声援；又修缮石头城来防备他们。

丹杨尹阮孚因太后临朝听政，政令出自外戚家族，对亲信说：“现在江东创业还不久，君主年幼时局艰难，庾亮年轻，德行和信誉还没使人信服，在我看来，祸乱将要发生了。”于是请求出任广州刺史。阮孚是阮咸的儿子。

冬，十月，立皇帝的同母弟弟司马岳为吴王。

南顿王司马宗因自己失去职位而心怀怨恨，又向来和苏峻交好，庾亮想杀他，司马宗也想废黜执政大臣。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司马宗谋反，庾亮派右卫将军赵胤去逮捕他。司马宗率兵抵抗，被赵胤杀死，他的家族被贬为马氏，三个儿子司马绰、司马超、司马演都被废为平民。罢免太宰西阳王司马羕，降封为弋阳县王，大宗正虞胤降职为桂阳太守。司马宗是宗室近亲；司马羕是先帝的太傅。庾亮一下子就把他们废黜诛杀，因此失去了朝野上下的人心。司马宗的同党卞阐逃奔苏峻，庾亮发文书让苏峻把卞阐送来，苏峻把他藏匿起来不交。司马宗死的时候，皇帝不知道，过了很久，皇帝问庾亮说：“平时那个白头公在哪里？”庾亮回答说因谋反被处死了。皇帝哭着说：“舅舅说别人作乱，就杀了他；如果别人说舅舅作乱，该怎么办呢！”庾亮很害怕，脸色都变了。

前赵将领黄秀等人侵犯酂县，顺阳太守魏该率领部众逃奔襄阳。

后赵王石勒采用程遐的计谋，营建邺宫，让世子石弘镇守邺，配给一万名禁兵，车骑将军所统辖的五十西营全部配属给他，让骁骑将军兼门臣祭酒王阳专门统领六夷来辅佐他。中山公石虎自认为功劳多，没有离开邺的意思，到修建三台、迁徙他的家室时，石虎因此怨恨程遐。

十一月，后赵石聪攻打寿春，祖约多次上表请求救援，朝廷不派兵。石聪于是进军侵犯逡遒、阜陵，杀死抢掠五千多人。建康大为震动，下诏加封司徒王导为大司马、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来抵御石聪，驻军江宁。苏峻派他的将领韩晃攻打石聪，把他赶走了，王导解除大司马职务。朝廷商议又想修筑涂塘来遏制胡人的侵犯，祖约说：“这是抛弃我啊！”更加心怀愤怒。

十二月，济岷太守刘闿等人杀死下邳内史夏侯嘉，献出下邳反叛，投降后赵。石瞻在邾城攻打河南太守王瞻，攻了下来。彭城内史刘续又占据兰陵石城，石瞻攻打并占领了那里。

后赵王石勒任命牙门将王波为记室参军，掌管确定九品官阶，开始设立秀才、孝廉考试儒家经典的制度。

张骏畏惧前赵的逼迫，这一年，迁徙陇西、南安的百姓两千多家到姑臧，又派使者到成汉修好，写信劝成汉主李雄去掉帝号，向晋朝称臣。李雄回信说：“我过分地被士大夫们推举，然而本来没有称帝称王的心思，想做晋室的功臣，扫除天下的动乱；但晋室衰败，德声不振，我翘首东望，己经有很多年了。恰逢收到你的来信，心意暗合，真是难以忘怀。”从此双方使者不断。

咸和二年丁亥，公元327年

春，正月，朱提太守杨术和成汉将领罗恒在台登交战，兵败，杨术战死。

夏五月，甲申朔日，发生日食。

前赵武卫将军刘朗率领三万骑兵到仇池袭击杨难敌，没有攻克，抢掠三千多户返回。

张骏听说前赵军队被后赵打败，于是去掉前赵的官爵，又自称晋朝大将军、凉州牧，派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等人率领几万部众，向东会合韩璞，攻掠前赵的秦州各郡。前赵南阳王刘胤率兵迎击，驻守狄道。枹罕护军辛晏告急。秋，张骏派韩璞、辛岩救援他。韩璞进军越过沃干岭。辛岩想速战，韩璞说：“夏末以来，日月星辰多次出现异常，不能轻举妄动。况且刘曜和石勒互相攻打，刘胤一定不能长时间和我们对峙。”和刘胤在洮水两岸相持七十多天。冬，十月，韩璞派辛岩到金城监督运粮，刘胤听说后，说：“韩璞的兵力是我的十倍。我们粮食不多，难以持久。现在敌军分兵运粮，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如果打败辛岩，韩璞等人自然会溃败。”于是率领三千骑兵在沃干岭袭击辛岩，打败了他，接着进逼韩璞的军营，韩璞的部众大败。刘胤乘胜追击，渡过黄河，攻下令居，斩杀两万人，进占振武，河西地区大为震惊。张阆、辛晏率领几万部众投降前赵，张骏于是失去了黄河以南的土地。

庾亮因苏峻在历阳，终究会成为祸乱，想下诏征召他，向司徒王导征求意见。王导说：“苏峻猜疑阴险，一定不会接受诏书，不如暂且包容他。”庾亮在朝廷上说：“苏峻狼子野心，最终必定作乱。现在征召他，即使他不顺从命令，造成的祸患还小；如果再拖延一年，就无法控制了，就像七国对汉朝一样。”朝臣没有敢反对的，只有光禄大夫卞壸争辩说：“苏峻拥有强兵，逼近京城，路程不到一个早晨。一旦发生变故，容易出差错，应当深思熟虑啊！”庾亮不听。卞壸知道一定会失败，给温峤写信说：“元规（庾亮字）征召苏峻的主意己定，这是国家的大事。苏峻己经表现出狂悖的样子，却要征召他，这是加速祸乱的发生，他一定会肆意加害朝廷。朝廷的威势虽然强盛，不知果真能擒获他吗；王公（王导）也有同样的看法。我和他争辩得很恳切，却没办法。本来指望足下作为外援，而现在更遗憾足下在外地，不能和我一起劝谏阻止他，或许还能听从。”温峤也多次写信劝阻庾亮。满朝大臣都认为不行，庾亮都不听从。

苏峻听说要征召他，就派司马何仍去见庾亮，说：“在外征讨贼寇，无论远近我都听从命令，但要我入朝辅佐朝政，实在是担当不了。”庾亮不答应，征召北中郎将郭默为后将军、兼屯骑校尉，司徒右长史庾冰为吴国内史，都让他们带兵防备苏峻。庾冰是庾亮的弟弟。于是朝廷下达优待诏书，征召苏峻为大司农，加授散骑常侍，位特进，让他的弟弟苏逸代替他统领部众。苏峻上表说：“从前明皇帝亲手握着我的手，让我北伐胡寇。现在中原还没平定，我怎敢贪图安逸！请求补任青州界内一个荒郡的职位，来施展我微薄的作用。”又没被允许。苏峻整理行装准备应召，却犹豫不决。参军任让对苏峻说：“将军请求到荒郡任职都不被允许，事情到了这地步，恐怕没有活路了，不如率兵自保。”阜陵令匡术也劝苏峻反叛，苏峻于是不接受朝廷的命令。

温峤听说后，立即想率领部众东下保卫建康，三吴地区也想发动义兵；庾亮都不允许，还回信给温峤说：“我担心西部边境，比担心历阳更甚，足下不要越过雷池一步。”朝廷派使者劝谕苏峻，苏峻说：“朝廷说我想谋反，我还能活吗！我宁肯反抗而死，也不束手就擒。从前国家危急得像堆起来的鸡蛋，不是我就支撑不住；现在狡兔死了，猎犬也该被烹杀了。我只能拼死报答那些出谋划策要除掉我的人了！”

苏峻知道祖约怨恨朝廷，就派参军徐会去推崇祖约，请他一起讨伐庾亮。祖约非常高兴，他的侄子祖智、祖衍都劝他同意。谯国内史桓宣对祖智说：“本来因为强大的胡人还没消灭，准备合力讨伐他们。您如果想成就霸业，为什么不帮助国家讨伐苏峻，那样威名自然就树立起来了。现在却和苏峻一起反叛，这怎么能长久呢！”祖智不听。桓宣去见祖约，想劝谏他，祖约知道他的来意，拒绝不见。桓宣于是和祖约断绝关系，不跟他同流合污。十一月，祖约派侄子沛内史祖涣、女婿淮南太守许柳带兵与苏峻会合。祖逖的妻子是许柳的姐姐，极力劝阻，许柳不听。朝廷下诏重新任命卞壸为尚书令、兼右卫将军，任命会稽内史王舒代理扬州刺史事务，吴兴太守虞潭都督三吴等诸郡军事。

尚书左丞孔坦、司徒司马丹杨人陶回对王导说，请他“趁苏峻还没到，赶紧阻断阜陵，守住江西当利等渡口，敌军兵少我们人多，可以一战决胜。如果苏峻还没来，我们可以前去逼近他的城池。现在不先行动，苏峻一定会先到，他来了人心就会恐慌，就难和他交战了。这个时机不能失去啊。”王导认为对，但庾亮不听。十二月，辛亥日，苏峻派他的将领韩晃、张健等人袭击并攻陷姑孰，夺取了食盐和粮食，庾亮这才后悔。

壬子日，彭城王司马雄、章武王司马休反叛投奔苏峻。司马雄是司马释的儿子。

庚申日，京城戒严，授予庾亮符节，都督征讨诸军事；任命左卫将军赵胤为历阳太守，派左将军司马流带兵占据慈湖抵御苏峻。任命前射声校尉刘超为左卫将军，侍中褚翜掌管征讨军事。庾亮让弟弟庾翼以平民身份统领几百人防守石头城。

丙寅日，改封琅邪王司马昱为会稽王，吴王司马岳为琅邪王。

宣城内史桓彝想起兵赶赴朝廷救援，他的长史裨惠认为郡里兵力薄弱，山民容易骚乱，说应该暂且按兵不动等待时机。桓彝神色严厉地说：“‘见到对君主无礼的人，就该像鹰鹯追逐鸟雀一样去讨伐。’现在国家危急，从道义上讲不能安坐不动。”辛未日，桓彝进军驻守芜湖。韩晃打败了他，趁机进攻宣城，桓彝退守广德，韩晃在各县大肆抢掠后返回。徐州刺史郗鉴想率领部下奔赴国难，朝廷下诏以防御北方敌寇为由，不允许。

这一年，后赵中山公石虎进攻代王纥那，在句注陉以北交战；纥那兵败，迁都大宁来躲避他。

代王郁律的儿子翳槐住在他舅舅的贺兰部，纥那派使者去索要他，贺兰部首领蔼头保护着翳槐不给。纥那和宇文部一起攻打蔼头，没能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