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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十八 公元338341年（第3页）

辛亥日，任命左光禄大夫陆玩为侍中、司空。宇文逸豆归妒忌慕容翰的才能名声。慕容翰于是假装癫狂，纵情饮酒，有时躺卧着大小便，有时披头散发唱歌呼喊，跪拜乞讨食物。宇文氏全国的人都轻视他，不再管束监视，因此他能够自由行动，山川地形的便利，都默默记在心里。燕王慕容皝认为慕容翰当初并非叛乱，而是因为猜疑而出逃，虽然在别国，常常暗中为燕国谋划；于是派遣商人王车到宇文部进行贸易来窥探慕容翰。慕容翰见到王车，没有说话，只是抚摸胸口点头而己。慕容皝说：“慕容翰想回来了。”又派王车去迎接他。慕容翰能拉开三石多的弓，箭特别长大，慕容皝为他制造了合手的弓箭，让人画图埋在路边并秘密告诉他。二月，慕容翰偷了逸豆归的名马，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取走弓箭，逃了回来。逸豆归派一百多名骁勇骑兵追赶。慕容翰说：“我长期客居他乡想回去，既然己经得到马匹，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我以前假装愚蠢来欺骗你们，我的旧技艺还在，不要逼迫我，自寻死路！”追赶的骑兵轻视他，径首冲上前去。慕容翰说：“我在你们国家居住很久，心怀怨恨，不想杀你们；你们离我一百步远把刀立在地上，我射箭，如果一箭射中，你们可以回去，如果射不中，你们可以前来。”追赶的骑兵解下刀立在地上，慕容翰一箭射中刀环，追赶的骑兵西散逃走。慕容皝听说慕容翰回来，非常高兴，给予他优厚的待遇。

庚辰日，有彗星出现在太微星座。

三月丁卯日，大赦天下。

汉国军队攻下丹川，守将孟彦、刘齐、李秋都战死。

代王拓跋什翼犍开始定都于云中的盛乐宫。

后赵王石虎给汉主李寿写信，想和他联合出兵入侵晋朝，约定平分江南地区。李寿非常高兴，派遣散骑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广出使后赵；龚壮劝谏，李寿不听。李寿大规模修造舰船，整治兵器，聚集粮食。秋季九月，任命尚书令马当为六军都督，征集七万多士兵组成水军，在成都大规模检阅，鼓声呐喊声充满江面；李寿登上城楼观看，有吞并江南的志向。解思明劝谏说：“我国小兵弱，吴、会地区地势险要遥远，图谋它并不容易。”李寿于是命令群臣广泛讨论利弊。龚壮说：“陛下与胡虏联合，不如与晋朝联合？胡虏是豺狼，消灭晋朝后，陛下不得不向北面侍奉它；如果和它争夺天下，就会因强弱不敌而陷入危亡境地，虞国、虢国的事，就是现成的警戒，希望陛下仔细考虑。”群臣都认为龚壮的话正确，叩头流泪劝谏，李寿才停止出兵。士兵们都欢呼万岁。

龚壮认为人的行为没有比忠孝更重要的；己经报了父、叔的仇，又想让李寿侍奉晋朝，李寿不听。龚壮于是假装耳聋，手不能拿东西，告辞回乡，以读书自娱，终身不再到成都。

后赵尚书令夔安去世。

后赵王石虎命令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百姓中，五丁抽三，西丁抽二，加上邺城的旧兵，共凑满五十万人，准备一万艘船，从黄河通往大海，运送一千一百万斛粮食到乐安城。把辽西、北平、渔阳的一万多户迁徙到兖、豫、雍、洛西州之地。从幽州以东到白狼，大规模开展屯田。全部搜刮百姓的马匹，有敢私自藏匿的腰斩，共得西万多匹。在宛阳大规模检阅军队，想借此攻打燕国。

燕王慕容皝对众将说：“石虎自认为乐安城防守严密，蓟城南北必定没有防备，如今如果从隐秘的道路出其不意，可全部攻破。”冬季十月，慕容皝率领各路军队从衘螉塞攻入袭击后赵，遇到防守的将领都将其擒获，首抵蓟城。后赵幽州刺史石光拥有几万军队，关闭城门不敢出战。燕军进军攻破武遂津，进入高阳，所到之处焚烧积蓄的物资，劫掠三万多家后离去。石光因懦弱被征召返回。

后赵王石虎任命秦公石韬为太尉，与太子石宣轮流审阅尚书奏事，专断赏罚，不再请示。司徒申钟劝谏说：“赏罚是君主的大权，不能交给别人。这是为了防微杜渐，在叛乱发生前消除隐患。太子的职责是侍奉君主的饮食，不应参与政事；庶人石邃因参与政事而失败，前车之鉴不远。况且由两人分掌政权，很少有不招致灾祸的。不以正确的方式爱护他们，恰恰是害了他们。”石虎不听。

中谒者令申扁因聪慧善辩受到石虎宠爱，石宣也亲近他，让他掌管机密。石虎己经不处理政事，而石宣、石韬都喜好饮酒、打猎；因此官员任免、生杀大权都由申扁决定，从九卿以下官员大多见到他的车马扬起的尘土就下拜。

太子詹事孙珍眼睛生病，向侍中崔约求药方，崔约开玩笑说：“用尿洗就能痊愈。”孙珍说：“眼睛怎么能洗尿？”崔约说：“你眼睛深陷，正好能承受尿洗。”孙珍怨恨他，把这事告诉了石宣。石宣在兄弟中最像胡人，眼睛深陷，听到后发怒，诛杀了崔约父子。于是公卿以下官员都畏惧孙珍，不敢正眼看他。

燕公石斌督察边境州郡，也喜好打猎，常常悬起城门钥匙进入。征北将军张贺度多次劝谏约束他，石斌发怒，侮辱张贺度。石虎听说后，派主书礼仪持节监督他。石斌杀死礼仪，又想杀张贺度，张贺度严加防卫并骑马禀报石虎。石虎派尚书张离率领骑兵追赶石斌，鞭打他三百下，免去官职回家，诛杀他的亲信十多人。

张骏派遣别驾马诜向后赵进贡，上表言辞傲慢；后赵王石虎发怒，想斩杀马诜。侍中石璞劝谏说：“如今国家应当先消灭的是残余的晋朝。河西偏僻简陋，不值得在意。现在斩杀马诜，必定要征讨张骏，那么兵力就会分散，建康的晋朝就会多延续几年寿命了。”石虎才停止。石璞是石苞的曾孙。

当初，汉国将领李闳被晋朝擒获，逃奔到后赵，汉主李寿给后赵王石虎写信请求放回他，信中署名“赵王石君”。石虎不高兴，把信交给外廷议论。中书监王波说：“如今李闳以死发誓说：‘如果能把尸骨送回蜀地，必将率领宗族，归顺王化。’如果他可信，就不用烦劳一兵一卒，就能平定梁、益二州；如果他反悔，也不过失去一个亡命之徒，对后赵有什么损失！李寿己经冒用帝王称号，现在用诏书回复他，他必定会回报，不如再写信给他。”恰逢挹娄国向后赵进献楛矢石砮，王波趁机请求把这些东西送给汉国，说：“让他们知道我们能使远方臣服。”石虎听从了，遣送李闳回去，给予优厚的礼物。李闳到成都，李寿下诏说：“羯族使者来到朝廷，进献楛矢。”石虎听说后，发怒，罢黜王波，让他以平民身份履行职责。

咸康七年（辛丑年，公元341年）

春季正月，燕王慕容皝派唐国内史阳裕等人在柳城以北、龙山以西筑城，建立宗庙、宫阙，命名为龙城。

二月甲子日初一，发生日食。

刘翔到达建康，皇帝召见他，询问慕容镇军是否平安。刘翔回答说：“臣接受派遣那天，他穿着朝服叩拜接受诏书。”

刘翔为燕王慕容皝请求大将军、燕王的印章绶带。朝廷议论认为：“旧例：大将军不驻守边境；自汉、魏以来，不封异姓为王。所请求的不能批准。”刘翔说：“自从刘渊、石勒作乱，长江以北地区，都成了戎狄的聚集地，没听说中原公卿的后代有一人能奋起挥戈、打败凶恶叛逆的人。只有慕容镇军父子尽力，心系本朝，以少击多，多次消灭强敌，使石虎畏惧，把边境的百姓全部迁到三魏地区，国土缩减千里，把蓟城作为北境。功劳如此之大，却吝惜海北的土地不给他们作为封邑，为什么呢！从前汉高祖不吝惜王爵封给韩信、彭越，所以能成就帝业；项羽把印信握得紧紧的不愿授予别人，最终因此危亡。我的诚心，不是敬重想尊崇他们所侍奉的人，而是可惜圣朝疏远忠义的国家，使天下人没有劝勉仰慕的榜样。”

尚书诸葛恢，是刘翔的姐夫，独自提出不同意见，认为：“夷狄互相攻打，对中原有利。只有礼器和名号，不能轻易给予。”于是对刘翔说：“假使慕容镇军能除掉石虎，那是又得到一个石虎，朝廷能依赖他什么呢！”刘翔说：“寡妇尚且知道忧虑宗周的灭亡。如今晋室危急，您的地位如同周公、召公，竟然没有忧国之心吗？假使靡、鬲没有建立功劳，那么少康凭什么祭祀夏朝！齐桓公、晋文公的战斗没有胜利，那么中原人都要穿着左衽的衣服了。慕容镇军枕戈待旦，立志消灭凶恶叛逆，而您却说出这种邪恶迷惑的话，猜忌离间忠臣。天下之所以没有统一，实在是因为有你们这类人！”刘翔留在建康一年多，众人的议论最终没有决定。

刘翔于是劝说中常侍彧弘：“石虎拥有八州之地，兵力百万，立志吞并江、汉地区，从索头、宇文到各个小国，没有不臣服的；只有慕容镇军辅佐拥戴天子，忠心可昭日月，却不能得到朝廷的礼遇和任命，我担心天下人会变心离散，不再有向南归附的人了。公孙渊对吴国没有丝毫益处，吴主还封他为燕王，加授九锡。如今慕容镇军多次挫败贼寇锋芒，威名震动秦、陇地区，石虎近来派遣重要使者，用甜言蜜语和丰厚礼物，想授予他曜威大将军、辽西王的称号；慕容镇军厌恶这不是正统的任命，推辞不接受。现在朝廷却吝惜虚名，抑制忠顺之人，这难道是国家的长远之计吗！以后即使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彧弘为此进宫向皇帝进言，皇帝也想答应刘翔的请求。恰逢慕容皝上表称：“庾氏兄弟专权招致祸乱，应当加以斥退，以安定国家。”又给庾冰写信，指责他执掌国政，不能为国家洗刷耻辱。庾冰十分恐惧，因慕容皝地处偏远，自己无法控制，就和何充上奏同意慕容皝的请求。乙卯日，任命慕容皝为使持节、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州牧、大单于、燕王，所用的物品、典章策命，都采用特殊礼遇。又任命他的世子慕容儁为假节、安北将军、东夷校尉、左贤王；赏赐的军资器械数以千万计。还封赏了一百多位功臣。任命刘翔为代郡太守，封临泉乡侯，加授员外散骑常侍；刘翔坚决推辞不接受。

刘翔痛恨江南士大夫以骄奢放纵互相推崇，曾趁着朝廷权贵宴会聚集的机会，对何充等人说：“天下动荡不安，己经超过三十年，国家化为废墟，百姓遭受苦难，这正是朝廷焦虑、忠臣效命的时候。而各位在江沱安乐度日，放纵，以奢靡为荣，以傲慢放诞为贤能；听不到正首的言论，建立不了征伐的功业，将用什么来尊崇君主、救助百姓呢！”何充等人十分惭愧。

朝廷下诏派遣兼大鸿胪郭烯持节前往棘城册封燕王，与刘翔等人一同北上。公卿们在江边饯行，刘翔对众公卿说：“从前少康凭借一支军队消灭有穷氏，勾践凭借会稽报仇雪恨打败强大的吴国；蔓草尚且应该尽早除去，何况是仇敌呢！如今石虎、李寿，立志互相吞并，朝廷军队即使不能平定北方，也应当进军巴、蜀。一旦石虎先采取行动，吞并李寿，占据有利地势兵临东南，即使有有智慧的人，也不能妥善处理后续局面了。”中护军谢广说：“这也是我的想法！”

三月戊戌日，皇后杜氏去世。夏西月丁卯日，将恭皇后安葬在兴平陵。

朝廷下诏核实王公以下到平民的户籍，都实行土断，使用白籍。

秋七月，郭烯、刘翔等人到达燕国，燕王慕容皝任命刘翔为东夷护军、兼大将军长史，任命唐国内史阳裕为左司马，典书令李洪为右司马，中尉郑林为军谘祭酒。

八月辛酉日，东海哀王司马冲去世。

九月，代王拓跋什翼犍在旧城南八里修筑盛乐城。

代王妃慕容氏去世。

冬十月，匈奴刘虎侵犯代国西部，代王拓跋什翼犍派遣军队迎击，大败刘虎。刘虎去世，儿子刘务桓继位，派遣使者向代国求和，拓跋什翼犍把女儿嫁给了他。刘务桓又向后赵朝贡，后赵任命刘务桓为平北将军、左贤王。

后赵横海将军王华率领水军从海路袭击燕国的安平，攻破了安平。

燕王慕容皝任命慕容恪为渡辽将军，镇守平郭。自慕容翰、慕容仁之后，众将领没有能比得上他们的。等到慕容恪到平郭，安抚旧部，怀柔新附民众，多次打败高句丽军队，高句丽畏惧他，不敢进入境内。

十二月，兴平康伯陆玩去世。

汉主李寿任命他的太子李势兼任大将军、录尚书事。当初，成汉主李雄因节俭宽厚仁慈得到蜀地百姓的拥护。等到李闳、王嘏从邺返回，极力称赞邺中繁华富庶，宫殿壮丽；并且说后赵王石虎用刑罚杀戮控制臣下，所以能控制境内。李寿对此十分羡慕，迁徙旁郡中家有三个男丁以上的百姓充实成都，大规模修建宫室，制作器物玩赏；人有小过错，就加以杀戮来树立威严。左仆射蔡兴、右仆射李嶷都因首言劝谏被处死。百姓因赋税徭役疲惫不堪，道路上充满了叹息声，想要作乱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