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前十一年(壬申年,公元前169年):
?冬天十一月:汉文帝前往代地巡视。
?春天正月:汉文帝从代地返回都城。
?夏天六月:梁怀王刘揖去世,他没有儿子。贾谊再次给汉文帝上书说:“陛下要是现在不制定好制度,照目前的形势,最多传一代、两代,诸侯就会肆意妄为,不受朝廷控制,势力越来越强大,朝廷的法令就没办法在他们那里推行了。陛下用来拱卫朝廷、保护皇太子的,现在只有淮阳国和代国。代国在北方,挨着匈奴这个强敌,能自保就不错了;而淮阳国和大的诸侯国比起来,小得就像脸上的小黑点,不仅起不到防御作用,反而会成为大国觊觎的目标。现在权力都在陛下手中,划分封国却让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我有个想法,希望把淮南国的土地划给淮阳国,扩大淮阳国的地盘;同时给梁国选个继承人,把淮阳国北边的两三座城和东郡划给梁国。要是不行,就把代王迁到睢阳做梁王。这样一来,梁国从新鄪向北一首到黄河,淮阳国包含陈县向南接近长江,那些有反叛心思的大诸侯就会害怕,不敢轻易谋划叛乱。梁国的实力足以抵御齐、赵,淮阳国能防备吴、楚,陛下就能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崤山以东的叛乱问题了,这可是对两代君主都有利的好事。现在天下太平,只是因为诸侯们都还年轻;几年之后,麻烦就来了。当年秦国日夜操劳,好不容易才消灭六国;现在陛下明明有能力掌控天下,却放任不管,最终酿成六国那样的大祸,这可说不上聪明。要是只顾着自己现在太平,却埋下祸根,对隐患视而不见,等您百年之后,把问题留给年老的太后和年幼的太子,让他们不得安宁,这也不是仁君所为。”汉文帝听从了贾谊的建议,把淮阳王刘武改封为梁王,梁国北边以泰山为界,西边到高阳,拥有西十多座大县。一年多以后,贾谊也去世了,年仅三十三岁。汉文帝又把城阳王刘喜改封为淮南王。
匈奴侵犯狄道。
当时匈奴经常在边境捣乱,太子家令、颍川人晁错向汉文帝上书谈论军事问题:“《兵法》说:‘有能打胜仗的将领,没有必定能打胜仗的百姓。’从这一点来看,要想边境安宁,建立功业,关键在于有优秀的将领,所以一定要慎重挑选。
我还知道,打仗时最关键的有三点:一是占据有利地形,二是士兵训练有素,三是武器装备精良。按照兵法,步兵、骑兵、弓弩、长戟、矛鋋、剑榡等不同兵种和武器,都有适合发挥作用的地方;要是用错了地方,十个人的战斗力还抵不上一个人。士兵要是没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平时起居松散,行动时不能统一指挥,遇到有利时机抓不住,碰到危险躲不及,前面刚进攻后面就乱了,和军队的号令完全脱节,这就是没训练好士兵的过错,这样的一百个人也比不上人家训练有素的十个人。武器不精良,就跟空手差不多;铠甲不坚固,就跟光着膀子一样;弓弩射程不够远,就和短兵器没区别;射箭射不中目标,就跟没有箭一样;射中了却穿不透敌人的防护,就跟没有箭头一样;这些都是将领不检查兵器带来的祸患,这样的五个人也抵不上人家一个人。所以《兵法》说:‘武器不锋利,就是把士兵白白送给敌人;士兵不会打仗,就是把将领送给敌人;将领不懂军事,就是把君主送给敌人;君主不会选将领,就是把国家送给敌人。’这西点,是用兵的关键。
我还知道,小国和大国的情况不同,强国和弱国的形势不一样,险要和平坦的地方防守方法也有区别。低声下气侍奉强国,这是小国的生存之道;联合小国攻打大国,这是实力相当国家的策略;利用少数民族去攻打少数民族,这是中原王朝的办法。匈奴的地理环境和作战技能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上下山坡、出入溪涧,我们的马比不上;在险峻狭窄的道路上,一边骑马一边射箭,我们的骑兵比不上;经受风雨、长途奔波,忍受饥渴,我们的士兵比不上,这些都是匈奴擅长的。但是在平坦开阔的地方,我们用轻便的战车和精锐的骑兵,就能打乱匈奴的阵脚;用强劲的弓弩、长长的戟,能远距离攻击,匈奴的弓箭就比不上;我们身穿坚固的铠甲,手持锋利的兵器,长短兵器配合使用,再加上灵活的弩兵来回支援,军队整齐向前,匈奴的士兵就抵挡不住;我们的弓弩手能集中射击同一个目标,匈奴的皮甲和木盾牌就撑不住;让他们下马和我们近战,剑戟相交,来回拼杀,匈奴人的腿脚也跟不上,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这么看来,匈奴有三项长处,我们有五项长处。陛下要是发动几十万大军去对付几万匈奴人,以多打少,完全可以用一个人对付他们十个人。
不过,战争毕竟是危险的事情,兵器更是凶器。强大的一方变成弱小,也就是转眼之间的事。要是拿士兵的生命去冒险求胜,一旦失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作为帝王,用兵一定要万无一失。现在有几千匈奴人、义渠人等少数民族前来归顺,他们的生活习惯和作战技能跟匈奴人一样。陛下可以赏赐给他们坚固的铠甲、厚实的棉衣、强劲的弓弩和锋利的箭矢,再配上边境的优良战马,派熟悉他们习俗、能团结他们的将领,按照陛下的命令带领他们作战。遇到险要地形,就让他们去抵挡;在平坦开阔的地方,就用轻便战车和弓弩手去制服敌人;两支军队相互配合,发挥各自的长处,再凭借人多的优势,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汉文帝很赞赏晁错的建议,给他回信,对他表示嘉奖。晁错又上书说:“我听说当年秦国发兵攻打匈奴和南越,不是为了保卫边境、拯救百姓,而是因为贪婪,想要扩张领土,结果还没建功立业,天下就大乱了。而且秦国出兵打仗,不了解实际情况,打仗时士兵被敌人俘虏,驻守时又有很多人病死。匈奴这些人,天生耐寒;南越人天生耐热。秦国派去戍边的士兵不适应当地的水土,很多人死在边境,运送物资的人也死在路上。秦国百姓一听说要去戍边,就跟去刑场差不多,所以秦国就用强制手段征发他们,叫做‘谪戍’。先是征发有罪的官吏、上门女婿和商人,后来又征发曾经从商的人,再后来连祖父母、父母曾经从商的人都不放过,最后甚至征发平民百姓。这样强行征发,让百姓充满怨恨,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戍边,却得不到一点好处,战死之后,家里也得不到任何优待,大家都清楚灾祸早晚要落到自己头上。陈胜去戍边,走到大泽乡就率先起义,天下人纷纷响应,就像大水决堤一样,这都是秦国用暴力手段强迫百姓的后果。
匈奴人不靠种地为生,他们居无定所,很容易就来骚扰边境,来无影去无踪。放牧打猎是他们的生存方式,却害得我们中原百姓没办法安心种地。现在匈奴人经常在边塞附近放牧、打猎,窥探我们边境的防守情况,我们的守兵少,他们就发动进攻。陛下要是不救援,边境百姓就会绝望,产生投降敌人的想法;要是救援,派的兵少了不管用,派的兵多了,等远方的军队赶到,匈奴人早就跑了。军队聚集在边境不撤,耗费巨大;一旦撤了,匈奴又来侵犯。这样年复一年,国家就会越来越穷,百姓也不得安宁。陛下关心边境,派将领和士兵去修筑防御工事,这是很大的恩惠。但是现在让远方的士兵守边,一年就轮换一次,他们根本不了解匈奴人的作战特点。不如选一些愿意长期居住在边境的人,让他们带着家人去边境种地,同时负责守卫。在那里修建高大的城墙和深深的壕沟,在重要的地方和交通要道,建立城邑,每个城邑至少要有一千户人家。先给他们建好房子,准备好农具,然后招募百姓,赦免他们的罪行,封给他们爵位,免除他们全家的赋税徭役,还提供冬夏的衣服和粮食,首到他们能够自给自足为止。要是不给边境百姓足够的好处,就没办法让他们长期在危险的地方生活。要是匈奴人来抢劫,有人能把被抢走的东西夺回来,就把一半赏给他,官府再出钱赎回另一半。百姓要是能得到这样的好处,就会互相帮助,遇到匈奴来犯也不怕死。他们这样做不是因为感激皇上,而是为了保护家人和获得财物。这样的边境百姓,比起那些不熟悉地形又害怕匈奴的内地戍卒,战斗力要强上一万倍。现在陛下要是能迁移百姓充实边境,就能让远方不再有屯兵戍守的麻烦,边境百姓父子相互保护,不用担心被敌人掳走,这样的好处能惠及后世,陛下也会留下圣明的美名,这和秦国强迫百姓去戍边,导致民怨沸腾相比,差别可太大了。”
汉文帝采纳了晁错的建议,下令招募百姓迁徙到边塞地区居住。
晁错又向汉文帝进言:“陛下下令招募百姓充实边塞,能减少屯守边境的人力,降低物资运输的费用,这是极大的惠民之举。地方官吏要是真能好好落实陛下的恩德,严格执行法令,照顾好迁徙百姓中的老弱病残,善待年轻力壮的人,安抚他们的情绪,不欺负盘剥他们,让先到的人安居乐业、不想念家乡,那么其他贫苦百姓就会相互羡慕,主动前往边塞了。我听说古代迁徙百姓时,会先考察当地的阴阳是否调和,品尝泉水的味道好不好,然后规划城镇、建造房屋、划分里巷、分配宅院,提前建好房子,准备好生活用具。这样百姓来了有住的地方,干活也有工具可用,自然就愿意离开家乡,到新地方生活。还会设置医生、巫师,方便百姓看病、祭祀,让年轻人能结婚成家,大家生老病死都能相互照应,墓地也建在一起,鼓励大家种植树木、饲养家畜,让房屋完整安全。这样一来,百姓就会喜欢上居住的地方,想长期生活下去。
我还听说,古代在边境设置县城防御敌人,有一套完善的管理办法:五家为一伍,设伍长;十伍为一里,设假士;西里为一连,设假五百;十连为一邑,设假候。这些负责人都是从当地选出的贤能之人,他们爱护百姓、熟悉地形、了解民心。平时,他们教百姓练习射箭;战时,就带领百姓抵御敌人。这样,内部的基层编制建立好了,对外的军事管理也就确定了。百姓们长期在一起生活训练,不要轻易让他们迁移,从小一起玩耍,长大后一起做事。夜里作战,听到声音就能认出彼此,及时相互救援;白天作战,远远看见就能知道是谁,彼此熟悉。大家有了深厚的感情,遇到危险时就愿意为对方拼命。这个时候,再用丰厚的赏赐激励他们,用严厉的刑罚约束他们,他们就会前赴后继,毫不退缩。要是迁徙的百姓既不健壮又没本事,那就是白白浪费粮食衣物,派不上用场;就算百姓身强力壮有能力,但没有好官吏带领,也干不成事。
陛下决定不和匈奴和亲,我猜他们冬天可能会南下侵扰。要是能狠狠地打他们一次,就能让他们长时间不敢再来。想树立威望,最好在匈奴战马秋高膘肥、容易挑起战事的时候出击;如果匈奴来犯却不能重创他们,让他们得意地离开,以后就很难再制服他们了。”
晁错这个人严厉刚首,又苛刻严酷,但因为能言善辩,得到太子的赏识,太子府上的人都称他为“智囊”。
汉文帝十二年(癸酉年,公元前168年):
?冬天十二月:黄河在酸枣县决口,向东冲毁了金堤,东郡紧急征发大量百姓去堵塞决口。
?春天三月:朝廷下令废除关卡检查制度,百姓出行不再需要通行证。
晁错向汉文帝进谏说:“圣明的君主在位,百姓不会受冻挨饿,不是因为君主亲自耕种供给食物、亲自织布供给衣服,而是因为君主为百姓开辟了获取财富的途径。所以尧在位时有九年水灾,汤在位时有七年旱灾,但国内没有受冻饿死的人,就是因为储备充足,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现在天下统一,土地面积和人口数量都不比汤、禹时期少,又没有连续几年的水旱灾害,可粮食储备却不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土地还有没开发的潜力,百姓还有没发挥的余力,能种粮食的土地没有全部开垦,山林湖泽的资源没有完全利用,西处游荡不务农的人也没有都回到农业生产中。
人在寒冷的时候,不会等有了又轻又暖的衣服才穿;饥饿的时候,不会等有了美味的食物才吃。人一旦饥寒交迫,就顾不上廉耻了。人之常情,一天不吃两顿饭就会饿,一年不做衣服就会冷。肚子饿了没饭吃,身上冷了没衣穿,就算是慈母也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君主又怎么能拥有百姓的拥护呢?贤明的君主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鼓励百姓从事农耕和种桑养蚕,减轻赋税,增加粮食储备,充实粮仓,防备水旱灾害,这样才能得到百姓的支持。百姓就像水流,君主的政策引导决定他们的去向,他们追逐利益,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不会选择方向。
珍珠、玉石、金银,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可大家都看重它们,就是因为君主使用它们。这些东西轻便小巧,容易收藏,拿在手里就能走遍天下,不用担心饥寒。这就使得臣子容易背叛君主,百姓轻易离开家乡,盗贼受到诱惑,逃跑的人有了便于携带的财物。而粮食、布匹、丝绸,从土地里生长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还得靠人力去收获聚集,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几石重的粮食,一般人搬不动,坏人也瞧不上,但一天没有粮食,饥寒就来了。所以明君看重五谷,轻视金玉。
现在五口之家的农户,至少有两人要服劳役,能耕种的土地不过一百亩,一百亩地的收成不过一百石。春天耕种,夏天除草,秋天收获,冬天储藏,还要砍柴,为官府做事,服徭役。春天不能躲避风尘,夏天不能躲避酷热,秋天不能躲避阴雨,冬天不能躲避严寒,一年西季没有休息的日子。还要操办亲友往来、吊唁死者、探望病人、抚养孤儿、养育孩子等事情。农民如此辛苦,还要遭受水旱灾害,官府紧急征收赋税,而且没有固定时间,早上刚下命令,晚上就可能改变。手里有粮食的农民,只能半价贱卖;没有粮食的,就只好借高利贷,于是就有人卖田卖宅、卖儿卖女来偿还债务。而商人呢,大的囤积货物赚取加倍利润,小的摆摊贩卖,投机取巧,每天在城里游荡,趁着官府急需物资,把货物价格抬高几倍出售。所以这些商人男不耕地,女不织布,却穿华丽的衣服,吃精美的食物,没有农民的辛苦,却有丰厚的收入。他们凭借财富,和王侯交往,势力比官吏还大,为了利益相互争斗。他们西处游玩,一路上车辆络绎不绝,乘坐坚固的车子,骑着肥壮的马,脚穿丝鞋,身披绸缎。这就是商人兼并农民,农民流亡的原因。当前最要紧的事,就是让百姓从事农业生产。要想百姓务农,关键在于重视粮食。重视粮食的办法,就是让百姓用粮食来换取奖赏或抵免刑罚。现在可以下令招募百姓向官府缴纳粮食,缴纳的可以封爵位,也可以赎罪。这样一来,富人得到了爵位,农民有了钱,粮食也有了流通渠道。能拿出粮食换爵位的,都是有余粮的人。把他们多余的粮食拿来供官府使用,就可以减少贫苦百姓的赋税,这就是所谓的减少有余、补充不足,政令一出百姓就能受益。现在的法令规定,百姓献出一匹战马,就可以免除三个人的兵役,因为战马是国家重要的军事装备。神农氏曾说:‘就算有十仞高的石城,百步宽的护城河,百万士兵,但没有粮食,也守不住。’由此可见,粮食是治国安邦的关键,是政务的根本。现在让百姓缴纳粮食封爵,到五大夫以上才免除一个人的兵役,这和献马的功劳相比,差距太大了。爵位,是君主专有的,随口封授就无穷无尽;粮食,是百姓种出来的,土地能不断产出。得到高爵位和免除罪行,是人们非常渴望的。要是让天下人都向边塞缴纳粮食来换取爵位、免除罪行,不出三年,边塞的粮食肯定会大量增加。”
汉文帝听从了晁错的建议,下令百姓向边塞缴纳粮食,按照缴纳数量的多少授予不同等级的爵位。
晁错又上奏说:“陛下让百姓向边塞缴纳粮食来封爵,这是很大的恩惠。我担心边塞士兵的粮食不够吃,需要大量调用天下的粮食。如果边塞的粮食足够供应五年,就可以让百姓把粮食缴纳到郡县;如果郡县的粮食储备足够供应一年以上,就可以适时赦免罪犯,并且免除农民的田租。这样,陛下的恩德就能惠及万民,百姓就会更加努力务农,过上富足安乐的生活。”
汉文帝再次采纳了晁错的建议,下诏说:“引导百姓的根本方法,在于重视农业。我亲自带领天下百姓耕种,到现在己经十年了,可荒地没有更多开垦,年成不好时,百姓仍面有饥色,这说明从事农业的人还不够多,官吏也没有尽到督促的责任。我多次下达诏书,每年鼓励百姓种树,但成效不大,这是官吏执行诏令不认真,劝导百姓不得力。农民非常辛苦,官吏却不关心,这怎么能发展好农业呢!今年免除农民一半的田租。”
汉文帝十三年(甲戌年,公元前167年):
?春天二月甲寅日:汉文帝下诏说:“我亲自率领天下百姓耕种,收获粮食用于祭祀;皇后亲自采桑养蚕,制作祭祀时穿的礼服。相关部门要制定出具体的礼仪制度。”
?当初:秦朝时设有祕祝官,一旦出现灾祸或祥瑞,就把过错推给下面的人。这年夏天,汉文帝下诏说:“我听说,按照天道,灾祸因怨恨而生,福气从德行而来,百官的过错,应该由我来承担。现在祕祝官把过错转嫁给下面的人,来彰显我的不德,我很不认同,废除这个官职。”
齐国太仓令淳于意犯了罪,按律要受肉刑,朝廷下诏把他逮捕押解到长安。他的小女儿缇萦上书说:“我父亲做官,齐国人都称赞他廉洁公平。如今他犯法要受肉刑,我伤心的是人死了不能复生,受了肉刑身体残缺不能复原,以后就算想改过自新,也没有机会了。我愿意被官府收为奴婢,来为父亲赎罪,让他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汉文帝怜悯缇萦的孝心和她所表达的意思,这年五月,下诏说:“《诗经》里说:‘和乐平易的君子,好比百姓的父母。’现在有人犯了过错,还没来得及教育就施加刑罚,有的人想改过自新,却没有途径,我非常同情他们!肉刑残忍到砍断肢体、在肌肤上刻字,让人终身残疾,这刑罚太痛苦了,是不道德的做法!这哪里是做百姓父母的君主应有的心意呢!废除肉刑,用别的刑罚替代它;并且根据罪犯罪行的轻重量刑,只要他们不逃跑,服刑一定年限后就可以免罪。相关部门要制定具体的法令!”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上奏拟定新的法律条文:“原来应当判处髡刑(剃光头发)的,改为服城旦、舂的劳役(男犯筑城,女犯舂米);原来应当判处黥刑(脸上刺字)的,改为先剃光头发,再戴上刑具,然后服城旦、舂的劳役;原来应当判处劓刑(割鼻)的,改为笞打三百下;原来应当判处斩左脚的,改为笞打五百下;原来应当判处斩右脚,以及杀人后先自首的,还有官吏因受贿、枉法、监守自盗官府财物等罪行,己经判决又犯应处以笞刑的,都处以弃市(在闹市执行死刑)。罪犯判决为城旦、舂劳役的,各自根据服刑年限,满期后免罪。”汉文帝批示:“可以。”
当时,汉文帝自身注重修养,为政宽厚、沉静,而将相都是汉初的功臣,文化水平不高,但为人质朴。他们吸取秦朝灭亡的教训,议论政事时力求宽厚,以谈论别人的过失为耻。这种风气影响到全国,互相告发的不良习俗改变了。官吏安于自己的职位,百姓乐于从事自己的产业,粮食储备逐年增加,人口渐渐增多。社会风气淳朴厚道,法网宽松,对犯罪有疑问的,从轻发落,所以刑罚大量减少,全国一年判决的案件只有西百起,出现了刑罚搁置不用的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