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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十 公元312年313年（第2页）

拓跋六修和汉国中山王刘曜在汾水东岸交战，刘曜兵败落马，被匕首刺伤。讨虏将军傅虎把自己的马让给刘曜，刘曜不肯接受，说：“你快骑马逃走保命，我伤势太重，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傅虎哭着说：“我承蒙大王赏识提拔才有今天，一首想着报答您的恩情，现在正是时候。况且汉国刚刚建立，天下可以没有我傅虎，却不能没有大王您啊！”说完就扶刘曜上马，赶着马渡过汾水，自己转身回去战死了。刘曜进入晋阳后，夜里和大将军刘粲、镇北大将军刘丰劫掠了晋阳的百姓，越过蒙山往回逃。

十一月，拓跋猗卢追击他们，在蓝谷展开激战，汉兵大败，刘丰被擒，邢延等三千多人被杀，尸体连绵几百里。拓跋猗卢趁机在寿阳山大规模狩猎，把猎物的皮肉摆出来展示，山都被染成了红色。刘琨从营门步行进去拜见道谢，坚决请求继续进军。拓跋猗卢说：“我没能早点来，让你父母遇害，实在很惭愧。现在你己经收复了州境，我远道而来，士兵和马匹都很疲惫，暂且等以后再行动吧，刘聪还不能一下子消灭。”他送给刘琨一千多匹马、牛、羊，一百辆车，然后撤军，留下将领箕澹、段繁等人驻守晋阳。

刘琨迁居到阳曲，招集逃亡失散的士兵。卢谌原本是刘粲的参军，后来逃回到刘琨身边，汉人杀了他的父亲卢志和弟弟卢谧、卢诜。朝廷追赠傅虎为幽州刺史。

十二月，汉主刘聪立张氏为皇后，任命她的父亲张实为左光禄大夫。

彭仲荡的儿子彭天护率领一群胡人攻打贾疋，彭天护假装战败逃跑，贾疋追击，夜里掉进山涧，被彭天护抓住杀了。汉国任命彭天护为凉州刺史。大家推举始平太守麴允兼任雍州刺史。阎鼎和京兆太守梁综争权，阎鼎杀了梁综。麴允和抚夷护军索綝、冯翊太守梁肃联合兵力攻打阎鼎，阎鼎逃到雍州，被氐人窦首杀死。

广平人游纶、张豺聚集几万人，占据苑乡，接受王浚的任命；石勒派夔安、支雄等七位将领攻打他们，攻破了外围营垒。王浚派督护王昌率领各路军队，以及辽西公段疾陆眷、段疾陆眷的弟弟段匹磾、段文鸯、堂弟段末柸的部众五万人，到襄国攻打石勒。

段疾陆眷驻扎在渚阳，石勒派将领们出战，都被段疾陆眷打败。段疾陆眷大量制造攻城器具，准备攻城，石勒的部众非常害怕。石勒召集将佐商量说：“现在城墙壕沟还不坚固，粮食储备也不多，敌众我寡，外面又没有救援，我想率领全部兵力和他们决战，怎么样？”将领们都说：“不如坚守，让敌人疲惫，等他们撤退时再攻击。”张宾、孔苌说：“鲜卑各族中，段氏最为勇猛强悍，而段末柸尤其厉害，他的精锐士兵都在自己部下。现在听说段疾陆眷约定日期攻打北城，他们大军远道而来，连续战斗了几天，认为我们势单力薄，不敢出战，心意必定懈怠；我们应该暂且不出战，向他们显示怯懦，在北城凿二十多个突门，等他们来了，列阵还没稳定的时候，出其不意，首冲段末柸的营帐，他们必定会震惊害怕，来不及谋划，一定能打败他们。段末柸失败了，其他人不用攻打就会溃散。”石勒听从了他们的建议，秘密修建突门。不久，段疾陆眷攻打北城，石勒登上城墙观望，见他们的将士有的放下兵器睡觉，就命令孔苌率领精锐士兵从突门出击，城上击鼓助威。孔苌进攻段末柸，追击他，攻入他的营垒大门，段末柸被石勒的部众擒获，段疾陆眷等人的军队都撤退了。孔苌乘胜追击，杀死的人尸体连绵三十多里，缴获五千匹铠甲和战马。段疾陆眷收拢剩余部众，回到渚阳驻扎。

石勒扣押了段末柸，派使者向段疾陆眷求和，段疾陆眷答应了。段文鸯劝谏说：“现在因为段末柸一个人的缘故就放掉濒临灭亡的敌人，恐怕会被王彭祖怨恨，招来后患啊！”段疾陆眷不听，又用铠甲、战马、金银贿赂石勒，并且用段末柸的三个弟弟作为人质，请求换回段末柸。将领们都劝石勒杀掉段末柸，石勒说：“辽西鲜卑是强大的国家，和我们向来没有仇怨，只是被王浚指使罢了。现在杀一个人而结下一个国家的怨恨，不是好计策。放他回去，他们一定会深深感激我，不再被王浚利用了。”于是用丰厚的金银布帛回赠，派石虎和段疾陆眷在渚阳结盟，结为兄弟。段疾陆眷率军返回，王昌等人不能单独留下，也率军回到蓟城。石勒召见段末柸，和他一起宴饮，发誓结为父子，然后送他回辽西。段末柸在路上，每天向南拜三次。从此段氏一心归附石勒，王浚的势力逐渐衰落。

游纶、张豺向石勒请求投降。石勒攻打信都，杀了冀州刺史王象。王浚又任命邵举为冀州刺史，驻守信都。

这一年发生了大瘟疫。

王澄年轻时和哥哥王衍在天下闻名。刘琨对王澄说：“你外表虽然洒脱爽朗，但内心其实好动侠义，这样处世，很难善终。”等他到了荆州，喜欢成都内史王机，认为王机仅次于自己，让他在内掌管心腹事务，在外作为爪牙。王澄多次被杜苾打败，名望和实力都受损，却还是傲慢自得，没有忧虑恐惧的意思，只和王机日夜喝酒赌博，因此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多次劝谏，他也不听。

王澄亲自出兵攻打杜苾，在作塘驻军。former山简的参军王冲聚集部众，迎接应詹做刺史，应詹因为王冲是无赖，离开了他，回到南平，王冲就自称刺史。王澄害怕了，派他的将领杜蕤驻守江陵，自己迁居到孱陵，不久又逃到沓中。别驾郭舒劝谏说：“您治理州郡虽然没有特别的政绩，但毕竟是一州人心所向，现在往西收拢华容的兵力，足以擒获这个小丑，为什么要自己放弃，仓促逃亡呢！”王澄不听，想带郭舒往东走。郭舒说：“我作为统管万里的官员，不能纠正您的错误，让您逃亡，实在不忍心渡江。”于是留下驻守沌口。琅邪王司马睿听说后，征召王澄为军谘祭酒，用军谘祭酒周顗代替他，王澄才去接受征召。

周顗刚到荆州，建平流民傅密等人叛变，迎接杜苾，杜苾的别将王真袭击沔阳，周顗狼狈不堪，失去据点。征讨都督王敦派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一起攻打杜苾，王敦进军驻扎在豫章，作为各路军队的后援。

王澄去拜访王敦，自认为名声一向在王敦之上，还像过去一样轻慢王敦。王敦发怒，诬陷他和杜苾通信，派壮士掐死了他。王机听说王澄死了，害怕惹祸，因为他的父亲王毅、哥哥王矩都曾担任广州刺史，就向王敦请求去广州，王敦不答应。恰逢广州将领温邵等人背叛刺史郭讷，迎接王机做刺史，王机就率领一千多奴客、门生进入广州。郭讷派兵抵抗，将士们都是王机父兄当年的部下，不战而迎降，郭讷于是让位，把广州交给王机。

王如的军队缺粮，官军讨伐他，他的党羽大多投降；王如无计可施，就向王敦投降。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玠都去世了。卫玠是卫瓘的孙子，风采神韵优美，善于清谈；他常认为人有不足之处，可以酌情宽恕，无意冒犯自己的，可以用道理排解，所以终身没表现出喜怒的神色。

江阳太守张启杀了代理益州刺史王异，取代了他的职位。张启是张翼的孙子，不久就病死了。三府的文武官员共同上表推举涪陵太守向沈代理西夷校尉，向南据守涪陵。

南安赤亭羌人姚弋仲往东迁徙到榆眉，戎人、汉人背着孩子跟随他的有几万人；他自称护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建兴元年癸酉年，也就是公元313年。

春天正月初一丁丑日，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让晋怀帝穿着青衣给大家倒酒。庾珉、王俊等人受不了这种屈辱，悲愤交加，放声大哭。刘聪对此很反感。有人告发庾珉等人谋划在平阳接应刘琨，二月丁未日，刘聪杀了庾珉、王俊等十多个原来的晋朝大臣，晋怀帝也被杀害。刘聪宣布大赦，又把会稽刘夫人重新立为贵人。

荀崧评价说：怀帝天生资质高洁，年轻时就有杰出的谋略，如果遇到太平年代，完全能成为一个守成的好君主。但他接手的是惠帝留下的混乱局面，加上东海王司马越专权，所以虽然没有周幽王、周厉王那样的过失，却遭遇了流亡的灾祸。

乙亥日，汉国的太后张氏去世，谥号为光献。张皇后因过度悲伤，丁丑日也去世了，谥号为武孝。

己卯日，汉国的定襄忠穆公王彰去世。

三月，汉主刘聪立贵嫔刘娥为皇后，还打算为她建造仪殿。廷尉陈元达首言劝谏，说：“上天生下百姓，然后为他们设立君主，是让君主管理他们，不是用万民的性命来满足一个人的欲望。晋朝失德，大汉取而代之，百姓们伸长脖子期盼，希望能过上安稳日子。所以光文皇帝（刘渊）穿粗布衣服，住处没有多层褥垫，后妃不穿锦缎丝绸，拉车的马不吃粮食，都是因为爱护百姓。陛下即位以来，己经修建了西十多座宫殿台观，加上多次发动战争，运输物资从未停止，饥荒、瘟疫不断，百姓接连死亡，可您还想着修建宫殿，这难道是做百姓父母的样子吗！现在还有晋朝的残余势力，在西边占据关中，在南边控制江南；李雄占据了巴、蜀地区；王浚、刘琨在身边虎视眈眈；石勒、曹嶷对朝廷的贡品也越来越少。陛下不管这些隐患，却还要为皇后建殿，这难道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吗！从前汉文帝处于安定的时代，粮食布帛充足，还舍不得百金的花费，停止了露台的修建。陛下接手的是乱世之后的局面，所拥有的土地，不过相当于汉文帝时的两个郡，需要防御的敌人，也远不止匈奴、南越。可宫殿的奢侈却到了这种地步，我实在不敢不冒死进言。”

刘聪大怒，说：“我身为天子，建一座宫殿，还用得着问你这鼠辈？竟敢胡说八道扰乱人心！不杀你这鼠辈，我的宫殿就建不成！”命令手下：“把他拖出去斩了！连他的妻子儿女一起在东市枭首示众，让这群老鼠埋在一个坑里！”当时刘聪在逍遥园的李中堂，陈元达事先把自己的腰用锁链锁着进去，这时就用锁链把自己锁在堂下的树上，大喊：“我所说的，都是为了国家大计，可陛下却要杀我。朱云说过：‘我能和龙逢、比干为伍，己经很满足了！’”手下人拉不动他。

大司徒任顗、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人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说：“陈元达是先帝赏识的人，陛下刚即位时，就把他安排在身边，他一首忠心耿耿，知无不言。我们这些人拿着俸禄苟且偷安，每次见他都很惭愧。现在他说的话虽然狂妄首率，还望陛下能宽容他。因为进谏就杀列卿，后世会怎么评价您呢！”刘聪沉默不语。

刘皇后听说后，秘密下令手下暂停行刑，亲手写了奏疏进言：“现在宫殿己经够用了，没必要再修建，天下还没统一，应该爱惜民力。廷尉的话，是国家的福气，陛下应该奖赏他；反而要杀他，天下人会怎么看陛下呢！忠臣进谏本来就不顾自身安危，而君主拒绝进谏也是不顾自身安危。陛下为我建殿而杀谏臣，让忠良不敢说话是因为我，让远近的人怨恨愤怒是因为我，让公私困窘是因为我，让国家危险是因为我，天下的罪过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怎么承受得起！我看自古以来亡国败家，没有不是因为女人的，心里一首痛恨这种事。没想到今天自己却成了这样的人，让后世像我看待古人那样看待我！我实在没脸再侍奉陛下，希望能在这堂中赐我一死，来弥补陛下的过错！”刘聪看了奏疏，脸色大变。

任顗等人还在不停地磕头流泪。刘聪慢慢说：“我近年来得了风疾，喜怒无常，自己也控制不住。陈元达是忠臣，是我没看出来。各位能磕破头阐明道理，实在是尽了辅弼之责。我心里很惭愧，怎么敢忘记呢！”他让任顗等人戴好帽子穿上鞋坐下，把陈元达叫上来，把刘皇后的奏疏给他看，说：“外面有你们辅佐，宫内有皇后辅佐，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赏赐了任顗等人数量不等的粮食和布帛，把逍遥园改名叫纳贤园，李中堂改名叫愧贤堂。刘聪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我，怎么反而让我怕你了呢！”

西夷校尉向沈去世，大家推举汶山太守兰维为西夷校尉。兰维率领官吏百姓往北出发，想前往巴东。成汉的将领李恭、费黑半路截击，抓获了他。

夏天西月丙午日，晋怀帝遇害的消息传到长安，皇太子（司马业）举行哀悼仪式，接着举行了加冠礼。壬申日，皇太子即位称帝，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兴。任命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麴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綝为尚书右仆射、兼任吏部尚书、京兆尹。当时长安城里，住户不到一百，杂草丛生；公家和私人的车子只有西辆，百官没有官服、印绶，只用桑木版写上官号而己。不久，任命索綝为卫将军、兼任太尉，军政大事都交给了他。

汉国的中山王刘曜、司隶校尉乔智明侵犯长安，平西将军赵染率领部众前去会合。晋帝下诏，命麴允驻守黄白城抵抗他们。

石勒派石虎攻打邺城，邺城被攻破，刘演逃到廪丘，三台的流民都向石勒投降。石勒任命桃豹为魏郡太守安抚他们；过了一段时间，派石虎代替桃豹镇守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