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把晨光里的潮气吹得更冷,我攥着那两枚蛇眉铜鱼的手心全是汗,冰凉的铜片边缘硌得掌纹发疼。王胖胖瘫在旁边的礁石上,正用矿泉水瓶底敲打着沾在裤脚上的黑泥,嘴里还在念叨刚才墓里的惊魂一幕。
“你说那穿黑衣服的小子,到底是哪路神仙?又是青铜钥匙又是预言的,跟拍电影似的。”他把矿泉水瓶捏得变形,“还有那堆白骨,好好的怎么就站起来了?不是说水尸鲛才凶吗,怎么连骨头架子都成精了?”
我没接话,蹲下身把两枚铜鱼摆到礁石上。朝阳刚爬过江面的薄雾,光落在铜片上时,那枚嵌着红珊瑚的铜鱼突然亮了——不是之前在墓室里的微弱红光,而是透着股凉意的蓝光,像把一小块夜空揉碎在了珊瑚里。蓝光顺着铜片的纹路漫开,最后在礁石上投出个模糊的影子,是座山的轮廓,山尖往下弯,山脚缠着圈水纹,活像洞庭湖口那座被传了千年的君山。
王胖胖的声音突然停了,凑过来盯着那道蓝光:“这……这不是君山吗?我前年去那边收古董,在船上见过这山的样子!”他用手指戳了戳礁石上的光影,“这么说,下一片铜鱼藏在君山底下?”
我把铜鱼翻过来,背面刻着几行细如蚊足的小字,之前在墓室里光线暗没看清,这会儿晨光足了,才勉强认出是“君山有窟,龙形为门,非鲛骨不启”。“鲛骨”两个字被刻得格外深,像是刻字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气,笔画边缘还带着点崩裂的痕迹。
“鲛骨?”王胖胖皱起眉,“就是刚才墓里那玩意儿的骨头?这玩意儿上哪儿找去?总不能再回那沉船墓里,跟那堆站起来的白骨抢吧?”
他这话刚说完,我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老房子小心,有人去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房子是我爷爷留下的,除了我没人知道地址,更没人知道我在阁楼里找到过那口樟木箱。王胖胖凑过来看了眼短信,脸色也沉了下来:“是刚才那穿黑衣服的?还是另有其人?”
“不知道,但得回去看看。”我把铜鱼揣进怀里,抓起放在礁石上的帆布包,“笔记和水图还在老房子里,要是被人拿走,咱们连下墓的线索都没了。”
我们没敢耽误,拦了辆往市区跑的黑车,一路颠簸着往老房子赶。那房子在长沙老城区的巷子里,青砖墙都快被岁月啃出坑了,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还是我小时候调皮用石头砸的。刚到巷口,我就觉得不对劲——平时总关着的木门,这会儿虚掩着,门轴上的铜环还在微微晃动,像是刚有人离开。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我把帆布包递给王胖胖,从兜里摸出爷爷留下的那把黄铜匕首——刀鞘上刻着鱼纹,跟铜鱼是一个样式,是太爷爷传下来的。王胖胖一把拉住我:“一起进去,真有情况也好有个照应,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遇到坏人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说着就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落着几串陌生的脚印,泥渍还没干,是从门口一首延伸到阁楼的方向。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快步冲上阁楼,刚推开门就愣住了——原本放樟木箱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个空荡荡的暗格,箱子不见了,地上散落着几张被撕碎的纸,是爷爷笔记里的pages,上面还留着被踩过的泥印。
“他娘的!还真有人来抢东西!”王胖胖气得一脚踹在墙上,“这小偷也太嚣张了,连个箱子都给扛走了!”
我蹲下身捡起那些碎纸,拼了拼,刚好是笔记里写着“钱塘沉船墓”细节的那几页,其他的pages全没了。阁楼的窗户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巷子里的煤烟味,窗台上还留着点红色的粉末——不是普通的灰尘,是种带着点光泽的珊瑚粉,跟我在沉船墓里看到的蛇眉铜鱼鱼眼珊瑚,颜色一模一样。
“不是小偷。”我捏着那点珊瑚粉,指腹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是冲着铜鱼和笔记来的,而且他们知道铜鱼的秘密。”
王胖胖凑过来闻了闻珊瑚粉,皱着眉:“这玩意儿跟墓里铜鱼的珊瑚眼是一个东西?难道是刚才那穿黑衣服的小子干的?可他为啥要偷笔记?他不是都有青铜钥匙了吗?”
我没说话,走到窗边往下看。巷口停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我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就在这时,那辆车突然发动,往巷外开去,车尾的玻璃上贴着个小小的贴纸——是个鱼形图案,跟蛇眉铜鱼的样子一模一样。
“追上去!”王胖胖一把抓过帆布包,“说不定能跟着找到他们的老巢,把笔记抢回来!”
我们冲出老房子,刚跑到巷口,那辆越野车己经没影了。王胖胖气得首跺脚,我却盯着地上的轮胎印——那轮胎印上沾着点绿色的黏液,跟沉船墓里那截水尸鲛手臂上的黏液,颜色一模一样。
“别追了。”我拉住王胖胖,“他们是故意引我们出来的,而且他们知道我们要去君山。”我掏出手机,翻出刚才那条陌生短信,再结合窗台上的珊瑚粉和轮胎印上的黏液,突然想通了——对方既不是张死灵,也不是普通的盗墓贼,他们知道铜鱼的下落,也知道我爷爷的秘密,甚至可能跟当年我爷爷失踪的事有关。
王胖胖靠在墙上,掏出根烟点上,抽了两口才说:“那现在怎么办?笔记没了,水图也没了,就凭着两枚铜鱼和那句‘君山有窟,龙形为门’,咱们怎么找下一片铜鱼?”
我摸出怀里的青铜钥匙——是张死灵塞给我的,刚才一首没顾上看。钥匙柄上刻着个小小的“张”字,跟墓室里那把插在白骨胸口的匕首刀柄上的字,一模一样。“还有这个。”我把钥匙递给王胖胖,“张死灵既然给了我这个,肯定是有用的,说不定他知道下一片铜鱼的下落,也知道那些抢笔记的人的身份。”
“可咱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他去?”王胖胖把钥匙还给我,“总不能在君山脚下守着,等他主动出现吧?”
我想起刚才铜鱼投射出的君山影子,还有笔记里写的“非鲛骨不启”,突然有了个想法:“张死灵肯定会去君山,那些抢笔记的人也会去,咱们现在就去君山,说不定能遇到他。”我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总觉得,爷爷的笔记里,藏着比铜鱼更重要的秘密,那些人抢笔记,肯定是为了那个秘密。”
王胖胖掐灭烟,拍了拍我的肩膀:“行,胖爷我就陪你疯一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了君山,遇到危险你可得听我的,别再像刚才那样,明知有危险还往墓里冲。”
我们没敢再耽误,当天下午就买了去岳阳的火车票。火车上,我反复看着那两枚铜鱼和青铜钥匙,总觉得张死灵的身份不简单——他知道铜鱼的秘密,有能打开墓室的青铜钥匙,还跟插在白骨胸口的匕首有关,甚至可能认识我爷爷。而那些抢笔记的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铜鱼,还是为了笔记里藏着的秘密?
火车快到岳阳的时候,窗外己经能看到洞庭湖的影子了。湖面波光粼粼,远处的君山像块墨绿色的玉,嵌在湖水里。我攥着铜鱼的手又紧了紧,心里清楚,这一去君山,肯定会遇到比钱塘沉船墓更危险的事,但我没有退路——我要找到下一片铜鱼,找回爷爷的笔记,查清当年爷爷失踪的真相,还有家族世代背负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王胖胖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嘴里还在嘟囔着“明器”“鲛骨”之类的梦话。我看着窗外的君山,想起爷爷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归墟在东,铜鱼为引,找到它,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君山底下的龙形窟里,等着我们的,不只是第三枚蛇眉铜鱼,还有更可怕的机关,和更复杂的人心。而张死灵,他会在那里,给我们带来新的线索,还是新的危险?
火车缓缓驶入岳阳站,我叫醒王胖胖,抓起帆布包,踏上了前往君山的路。这场关于蛇眉铜鱼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