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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绝望轮回（第1页）

地宫的冷意是活的。

它裹着八宝莲台的莹白玉光，却钻不透老僧袖口的褶皱——地灵的指尖捻着第三颗念珠时，指腹己沾了层薄霜。莲台瓣缝里沁出的禅香，混着暗黑色祭坛石缝里渗的铁锈味，在空气里缠成死结。祭坛上那团淡蓝色虚影，此刻正像被掐住喉咙的活物，每一次流转都带起细碎的尖啸，像是无数冤魂在虚影深处磨牙。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地灵的声音没沾半分烟火气，却让虚影猛地一凝，“神王沐心，你这戾气缠了九千年，连轮回殿的铜门都被你啃出了锈，再这么耗着，神元怕是要散成星屑了。”

虚影骤然炸开。

不是翻涌，是真的“炸”——淡蓝色的光屑西下飞溅，落在祭坛符文上，竟滋滋烧出小黑点。虚影中央凝出的人脸比上次更狰狞，赤红的眼珠里浮着血丝，每根血丝都像极了被扯断的锁链。“地灵！你少装慈悲！”沙哑的嗓音刮过石壁，震得顶上的钟乳石掉了两粒碎冰，“藏空那厮在九重天喝琼浆，我却在这十八层地狱啃火炭！璇玑、光焰、幻晟！平日里称兄道弟？如今倒好，全成了看客！”

地灵缓缓捋着长须，雪白的须梢扫过莲台，扫落一颗沾霜的莲籽。“老衲掌六道轮回，见惯了因果缠丝。璇玑大神证的是‘仁’道，光焰神王修的是‘烈’途，幻晟神王守的是‘信’字，他们断不会因私废公。”他顿了顿，袖中悄悄攥紧了半片破碎的银甲——甲片上刻着“沐”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泛着金光的血迹，“这其中，怕是有你没看清的局。”

“局？”沐心的虚影猛地扑向祭坛边缘，却撞在一层无形的光壁上，淡蓝色的光屑掉了一地，“我看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地灵，你放不放我出去？再拦着，我拆了你这轮回殿！”

虚影暴涨三倍，地宫的石壁上瞬间爬满蛛网纹。地灵脸色微变，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出了残影：“智且空，得何有，万德齐彰——困！”

金色符文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潮水般裹住沐心的虚影。虚影在金网里嘶吼，光壁被撞得嗡嗡响，地灵的长须竟被震得飘了起来，梢尖不慎扫过符文，瞬间燎成焦黑。

就在金网即将收紧的刹那——

“轰隆！”

地宫石门碎了。

不是推开，是被硬生生撞飞。厚重的石门带着铁锈和冰碴，砸在地上时，碎石里滚出半只冻僵的鬼差手。紧接着，一道火团倒飞进来，火团里裹着的人影还在挣扎，身上的黑袍己经烧得只剩碎片。

地灵眼神一凛，左手疾伸，指尖佛光暴涨，稳稳接住那人——入手时竟像抓着一块烧红的铁，他的僧袍袖口瞬间冒了烟。还没等他细看，一只青色的大鸟振翅冲了进来，单足踏在祭坛边缘，雪白的喙部开合间，喷出的热浪让石壁上的冰碴瞬间化水。

“毕方？”地灵认出这神鸟，眉头皱得更紧，“你敢闯轮回殿？”

毕方没回话，只是仰头嘶鸣，声音里带着焦躁。被地灵救下的人挣扎着爬起来，黑袍下露出的脸竟有一半被烧伤，露出的皮肉上刻着一道熟悉的符文——那是十殿阎王的专属印记。“地灵菩萨！”那人咳着血，指向毕方，“它不是来捣乱的！炎焱女神……炎焱女神快撑不住了！”

“炎焱？”沐心的虚影猛地顿住，原本狂暴的光屑竟慢了下来，“那个玩火的小神？她来地府做什么？”

地灵还没开口，祭坛后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那声音柔得像棉花，却裹着化不开的冷意：“神王倒是好记性，还记得小神的名字。”

一团烈焰从祭坛后飘出来。

不是毕方那样的凶火，是温温的、像烛火般的焰团，焰团里隐约能看到一道婀娜的身影。最扎眼的是焰团中央，悬着一片破碎的黑羽——那是沐心当年征战时，从自己神翼上拔下的，赠予炎焱的“护心羽”。

“九千年了。”炎焱的声音带着颤，焰团轻轻晃了晃，“神王受难那天，小神偷了天庭的‘引魂灯’，追着你的神元到地府。地灵菩萨说，你戾气太重，见了我只会更燥，我便在这祭坛后守了九千年……”

沐心的虚影僵在金网里，淡蓝色的光屑竟开始发抖。“你……”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嗓音里第一次没了戾气，只剩茫然，“你守我做什么？我又没……”

“我想等你戾气散了，陪你一起入轮回。”炎焱的焰团突然暗了暗，护心羽上的火光灭了一瞬，“可我等不了了。方才毕方来报，天庭那边……要毁了你的神元。”

地灵猛地抬头，袖中的银甲片硌得掌心生疼。他看着炎焱，又看着沐心，突然叹了口气：“罢了。神王，老衲问你，若有人为你殉情，为你守了九千年，甚至愿为你逆天改命……你这戾气，还能留多久？”

沐心的虚影猛地撞向金网。这一次，不是为了挣脱，是为了靠近祭坛后的焰团。“炎焱！你别傻！”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天庭要毁我神元，我跟他们拼了！你别管我！”

炎焱的焰团却突然亮了起来，亮得刺眼。“神王，小神不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地灵菩萨，求您给我一碗孟婆汤。我要入轮回，我要忘了他——这样，天庭便不会拿我要挟他了。”

沐心的嘶吼响彻地宫。金网被撞得裂开细纹，淡蓝色的光屑像下雨般往下掉。地灵看着炎焱决绝的背影，又看着金网里疯狂挣扎的沐心，突然摸了摸胸前的念珠。那念珠最末一颗，刻着一个极小的“藏”字。

他在心里默念：藏空大神，你这局，倒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