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个时辰,吾王拉着我在亭廊中,看月看花,很少再说话。他喜欢我凭更大的体型将他包裹住,无论是坐是站,我的手臂都被他抓到腰间,一定要将他圈起来才舒服。
坐着的时候,他坐到我腿上,倚在我身前闭了双眼,一呼一吸极为匀净,仅有长睫不时微颤,真是安稳极了。此时此刻,他都不像什么喜怒无常的殷国大王了,只是一只蜷缩的毛绒小兽。
我这样抱了他很久。
至寅时,宫女急匆匆来报,太后梦浅,即将睡醒。吾王一下子睁开眼来,从我身上跳了下去。
他以最快速度赶进殿中,我差点追不上。到姒夫人床榻前,他已紧紧握住姒夫人的手,翘首以盼地等着。我也跟着跪到旁边,与他一起。
姒夫人尚未全醒,还在呓语,也和之前一样似乎在发出两个字的音节。我以为姒夫人依然在呼唤“瑾儿”二字,正要解释,吾王已越发贴近,附耳靠近姒夫人唇边细听了。
只是眨眼间,元无瑾笑意顿凝,面色骤然无比阴寒渗人,变化之快。
他一把放开姒夫人的手,缓慢坐直身,浅浅道出两个字:“吕、载?”
是那个面首的名字。
氓
只此一句,周围所有太医宫人均是大骇,通通放下东西跪倒,呼喊“王上息怒”。
元无瑾掸了掸衣,起身,环视一圈,目光定向了唯一一个没有向他拜倒的人,我。
“靖平君,”他问,“你不是说,母后在梦中唤的是寡人么?”
我低头道:“王上来之前的确如此……或许,方才只是太后呓语不清。”
元无瑾笑出声:“靖平君装糊涂,不要哄寡人一起装。母后除了唤吕载,还在依稀唤一个‘麟儿’。寡人名瑾,小名始终都叫瑾儿,让寡人的母后如此难忘,这个麟儿是谁?”
四周宫人更加噤声,有些连呼吸都小心屏住。
我无奈。
我能做的努力、能牵的线都牵了,可若太后确实是还对……念念不忘,那真没有任何办法了。可能,从一开始我希望他们能修复母子之情,好维护吾王名声、不留遗憾,就是错的。
我走错了这条路,之后侍奉他,恐会艰难至极。
只能说,一切都是我多事自找。
我瞥见姒夫人手指抖了抖,似乎快醒,便道:“臣有罪,王上任何处置,臣不敢有怨言。但无论如何,王上先请和太后聊聊,您等她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