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将吾王这段日子种种莫名其妙行为结合在一起,细细分析,料他究竟仅是不喜我悖逆,还是真有两分……
大概是与他在王榻上滚了近五年,已把我当作某种不可或缺之人。再多就难说了,赵牧在他心里那一块的位置,我怕是永远触及不到。
但也好。
有两分就行,两分也足够。
问不出真假也没关系,我怀揣这么一丝半真半假的希望,下半辈子在他身边做个废人,总不会太过难受。
如此自我调整了七日,我心境平和许多,很快到了约定好赐酒的日子。
这天我起了个大早,一身穿得极整洁,每一丝褶皱都捋直。我态度顺从,许能将他对我的两分喜欢激得多点,变成个三分、四分。如此宫外的将军府上下,宫内我将来的时光,都能过得好些。
只是未料,我静静等待一整天,也没有等到牢房外任何动静。
后一日,又一日,依然平静,毫无波澜。我让狱卒将廷尉李驷请来询问,他也不知具体原因。只说王上近日收到魏将军密传的战报,为军务繁忙,已连续数日召诸位将军在四海归一殿偏殿议事。
我便继续等着,每日都做好喝那杯酒的准备。
如此又过了七天。在第七日晚上,吾王终于来了。
他虽依然一身玄金王袍,却未束发冠,长发这么披散而下,不见半分君王威严。而说好的毒酒、随行寺人,更是影都不见。他来到我这找我,只带了他一个人。
元无瑾平日亮眸骄傲,今天却微微低垂,走得还有些摇晃,如此缓缓步近我,瞧来竟有些莫名落魄。
他让看守的所有人退下。
我想跪地叩首,才叩一半,被他扶住:“阿珉太多礼了,你坐着即可,寡人早说过,无须阿珉行此繁文缛节。”
我在草席上跪坐,他亦在我面前跪坐下来,微微前倾,一只手搭放在我膝上,整个人略显卑微地低我一些,目光往上凝视着我。
我没忘七日之约,便当无感,径直道:“听说前日王上忙于朝政,暂没顾得上臣这边。今日您既想起了臣,还请您现在赐酒吧,臣依然会跟上次一样,立刻饮下,不耽误工夫。”
元无瑾轻柔道:“寡人并非故意拖着。寡人仔细反思数日,想了又想,突然明白过来,是寡人过去对阿珉太坏了。寡人……愿意直接重新放阿珉出去,一切照旧。”
今日他语气诚恳,不带半点阴阳,我听得懵了又懵。
元无瑾慌忙又道:“那日是寡人不好,先欺瞒阿珉,又说了一席不是人说的话,才挨了阿珉的打。现今想来,阿珉打得没错,分明是寡人该的。后面寡人更不应这般对待阿珉。”他低头,“寡人所言,俱是出自真心。寡人……我,真诚地向阿珉道歉,望你还能够原谅我。”
我一时头皮发麻:“……王上不必道歉,君王不会有错,一切错在臣子。那杯毒酒,还是请您赶紧赐给臣吧,臣一定心甘情愿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