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张文春刚放下手术刀不久。对面站着一位化着浓妆,涂着大红色唇膏的中年女人,正抱着一只灰白相间的英短猫亲吻。女人用脸蹭了蹭大肥猫的脑袋,亲昵地说:“花生啊,你一定要记住张医生啊,是张医生让你以后永远不再痛苦。”
身穿粉色外褂的小萨正在距离二人不远处的地方整理物品,她是张文春的助手。
“丽姐,回家让花生好好养养,不舒服了再送过来,或者给我打电话都行。”张文春看着小萨的背影,像是跟着小萨一起忙碌,又像是在观察小萨,有没有留心二人的谈话。
“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张医生,可不敢让别人碰我家的宝贝儿。”胡美丽眉毛上挑,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准备离开的小萨,
“感谢感谢丽姐对我的信任。”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胡美丽迅速转向张文春,声音变小,愈发嗲起来,“切,和我说什么感谢,看你那小样儿哟,时间过的可真快,天都要黑了,赏脸一起吃个饭啊。”
“丽姐今天没有应酬吗?太客气了嘛!”张文春说话比刚才利索多了,他欲迎还拒,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家小美、花生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得全指着你呢!再说了,你这是多久没有陪我了,嗯?”
二人正说的兴起,“嗡嗡”的振动声传来,胡美丽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包,又跟着声音和张文春一起望向办公桌,“春儿,是你电话响了吧?谁打的啊,这么寸。”
张文春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皱了一下眉头,摁了拒接键,“丽姐你……想吃什么?铁板烧还是日料?今天我做东。”
“你的嘴儿还是那么甜,回回说你做东,你陪着我,还让你花钱?”
“嗡嗡…”还是何小蕊的电话。
张文春拿起电话,背转过身,摁了接通键。话筒那边,何小蕊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喂?”
张文春移动着脚步,低声问道,“什么事?”
“文春,繁子不见了,到现在她也没有回家,我找遍了学校和小区,也没有找到她……”
“什么?”张文春脸色大变,原本还挂着笑意的脸庞,变成了铁青色,“你又……又没有去学校接她吧?”
“我…我得给她准备饭啊。”
“你等着!”张文春挂断了电话。
“谁啊,你老婆吧?”胡美丽摸着花生的头,有些不悦。
“丽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回头我再好好陪你。”
“还是老婆孩子重要啊。”
张文春脱下白大褂,拥吻了胡美丽的脸颊。
胡美丽腾出右手,指着嘟起的红嘴唇,“这儿。”
张文春踮起脚尖,迅速照着指定地点亲了一下。
“这还差不多。”胡美丽从手包里取出一沓人民币扔到了桌子上。
何小蕊坐在餐椅上,盯着桌上的饭菜,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浑身抖个不停。她手里的手机在锁屏和解屏间不停转换,屏幕亮了黑了,黑了又亮了。她想去楼下2802室找魏承龙,却又怕碰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的张文春。
繁子去了哪里?怎么能失踪了呢?何小蕊想不出答案,她坐立难安,心烦意乱。
夜色已经降临,在阳台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环岛公园,被一片绿色包围,汽车首尾相接绕着环岛转圈,灯光呈弧形散开,她的心更堵了。强抑制住想打开窗一头栽下去的欲望,挣扎着走到卧室,从床头柜里取出一片帕罗西汀含在嘴里,又回到餐桌前,端起玻璃杯喝了几口凉白开。
刚才,苏咏棠让何小蕊再找找,实在不行再去报警。何小蕊思来想去,脑袋里一片浆糊,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等着张文春回家。
龙飞从区检察院回到本州分局刑警大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想再动弹。连续几天没有休息好,刚把手里的一起伤害案子诉出去,如释重负的感觉就这样袭来,让他有点儿打不起精神。他看了下腕表,刚九点二十,中队人手少,这起案子结了,还有下一起寻衅滋事案等着,容不得放松啊,还是赶紧“续命”要紧。
他拎了拎桌上的水壶,吃早饭时接的水忘记烧了吧?他自问着,摁下了烧水键。接着拉开抽屉,在一堆本、笔下面翻出一代速溶咖啡。桌上的白色马克杯杯底还留着一圈咖啡渍,那是昨晚喝完咖啡没有洗杯子留下的。水壶已经发出加热的声音,他懒得去水房洗杯子,就等着水开后涮一涮作罢,反正都是自己用的,不用那么讲究。
桌上电话响了,是大队长王永平,龙飞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心里嘟囔着,想啥来啥,没啥好事。这么想着,拿起了听筒:“王队……好,我这就过去。”
王永平今年四十多岁,是一名老刑警,和龙飞一样,都毕业于北岛市警校,几天前市局政治部陪同组织部人员刚到本州分局对王永平进行了考察,拟提名本州分局副局长。龙飞比王永平低几届,一毕业就分配到刑警大队工作,干工作的闯劲儿和对职业的坚守深受王永平的喜欢。
王永平不喜欢虚的,他看好这个师弟。他在龙飞的身上看到许多自己的影子,不仅是相同的履历,还有惩恶扬善,与违法犯罪坚决做斗争的决心。他嘴里虽不说,心里却有数,会给龙飞分派各类刑事案件,以期望他能从实践中迅猛提升工作能力。
看着龙飞东跑西颠儿,没有一会儿闲的时候,队里其他刑警会为龙飞打抱不平,“王队怎么总给你派活儿啊,他对你是不是有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