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只是说:“这是我从小就会的,不会生疏。”
蕴薇却欢欣地道:“阿宝!那等小小宝出生,你也跟他多说说俄语吧。从小就听两种话,长大了不就自然会了吗?”
他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也笑了:“好。”
1936年初春,蕴薇处在一种兴奋和紧张交织的状态里,经常睡着睡着,肚皮就鼓出一块来,久久也不下去,她喊阿宝来摸,两个人就在被窝里边摸边一起猜着,这是小手,还是小脚,或者是小脑袋。
她又总是心神不宁,心里记着陈家姆妈关照的,只要肚子阵痛就要叫她。她于是经常觉得肚子好像隐隐作痛,又不能完全确定,总是一惊一乍。有时候半夜里轻微的不适都能把她惊醒。
到真正要生的那天,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一袭来,她反而一下子冷静下来,轻轻推了推身边熟睡的阿宝说:“阿宝,我要生了。”
那是凌晨三点多钟,阿宝立即跳起来跑下楼去,陈家姆妈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了件棉袄,穿着拖鞋就带着一堆接生用具急匆匆地跟着他上楼来。
蕴薇只记得,刚开始窗帘缝隙里完全是黑的,渐渐的成了灰白,越来越亮,陈家姆妈的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到后面,意识几乎是飘在了痛楚之外。
她摇着头:“我不行了,实在没力气了。”
陈家姆妈喊:“看到头了,再加把劲,马上出来了。”
她一边用着力,还是摇着头,几乎快哭出来:“真的不行了。不行了。”
突然,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啼哭。
她只觉得肚子一空,整个人瘫软下来。
陈家姆妈欣喜地叫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姑娘!”
蕴薇看了一眼,那是又小又红的一团肉。
这时候,阿宝步进来,陈家姆妈把这团肉交给他:“快抱抱你女儿!”
她太累了,昏睡过去之前,看到阿宝抱着他们的女儿,只是呆立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其实睡也睡不太踏实,中途醒过好几次,两次自己醒的,一次看到阿宝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踱着步,笨拙地哄着。再有一次,看到孩子被放在摇篮里,睡着了,阿宝就坐在摇篮边上,也趴着睡着了。
还有一次,是被阿宝轻轻拍醒过来的,他有些无措地说:“薇薇……小小宝好像饿了。”
听见孩子急促的哭声,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慌不择路地解开衣襟,阿宝帮着她一起,一连试了好几次,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孩子轻微的吞咽声。
她终于松了口气,轻声说:“阿宝,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他点点头,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手,蕴薇笑了笑,把自己的手覆盖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