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薇竟笑了出来:“那你还叫大小姐?”
阿宝也笑,反问她:“那该叫什么?姑奶奶?老佛爷?”
蕴薇没忍住伸手轻锤了他一下:“名字啊。就不能叫我名字吗?”
阿宝忙一摆手:“算了。饶了我吧。你那名字拗口得……”
蕴薇不服气地道:“哪里拗口了!”却也不再坚持,带了一点笑意,就和他并着肩走。
旧历初三一过,便是端月初五。破五的爆竹声渐歇,那醇厚的年味儿也似被风卷了去。春生说接了个急工,初七就要开工,一家子都没来得及过元宵,便又匆匆返回上海了。
日子逐渐回到年前的样子,但蕴薇又总觉着有哪里不大一样了。
夜里,她照例抱着汤婆子在堂屋烤火看书,一时看入迷,火盆里的火熄了都没察觉。阿宝走过来,拿了火钳子重新把火烧旺,顺手又给她换了杯热茶。都弄完了,他却也不走,就坐她边上烤着火。
蕴薇抬眼盯着他,他反而笑:“怕大小姐看入迷了,火盆子一熄弄出人命来。我得看着点。”
蕴薇只是笑笑,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又低头接着翻书。
火盆烧得旺旺的,把屋子烘得暖烘烘。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能听得见书页一张一张翻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阿宝看看外头的天色:“大小姐,都几点了?明天还要上工呢。”
蕴薇放下书,看着他笑道:“阿宝,你怎么还管起我来了?”
阿宝被她这么一问,倒一愣,瞥了她一眼反问她:“管就管了。怎么了?”
说罢,就弯腰熄了火盆:“行了,书还能飞了不成?明天再看。你明早要睡过头,郑嬷嬷又得念叨个没完。”
蕴薇抱着书站起来,眼睛却还瞧着他。等他一背过身,她再也憋不住,嘴角偷偷地往上翘。
阿宝不做夜工的时候,隔三岔五地过来和她一起烤火,她看书,他烤火喝茶,掐着时间催她睡觉。
不觉间,已是二月底,最后的倒春寒倒比腊月里还冷得厉害,这天从清早就下起雨夹雪,湿冷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着。
正赶上年后第一次月末对账,蕴薇收工后就留下来,拨着算盘珠子,对着账簿逐条核算。她像往常一样,让阿宝先回去。但看他也没多说什么,真就走了。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忽听木门“吱呀”一响,一抬头,却看到阿宝裹着寒气撞进来,怀里护着个藤编食盒。他把食盒在桌子上放下,把里头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小馄饨,还有桂花糖粥,都冒着热气。见蕴薇看呆了,他便把筷子勺子一齐递她手里:“大小姐别发怔了,等你吃完我还得把碗筷还回去。”
蕴薇吃一口馄饨,又舀一勺糖粥,只觉着冰凉的四肢一下子暖和起来,吃了一阵,她想到什么,突然说:“阿宝,你记得我爱吃小馄饨和糖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