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桐环视了一下裴晨家的客厅,想找出个形容词概括,最后她想到一个成语——家徒四壁。
之前裴晨去她亲爸家吃饭,还要照顾她新出生的弟弟,她爸也不承认自己还有个女儿,对新娶的老婆说:“这是我侄女。”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可能很难接受吧。
如果父母离婚了,自己会跟着谁,还是说,谁也不会要自己?
这时候,靳桐会想起妈妈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你不想结婚也没关系。”
不过很快,妈妈的声音就被外婆给盖过去了,外婆说:“再没用的男人也是女人的依靠,一个家庭必须要有个男人,不然就会被人欺负。”
妈妈不说话了。像过去很多次一样,她用力掐了一下靳桐的手心。
惊变者05
外婆在连生两个女儿后,要第三胎的时候子宫壁太薄流产。
现在一家三口住在一栋三层高的自建房里,显得有点空荡荡的,过去外公外婆住在一楼,两人去世之后,一楼成了仓库,堆满了家里不用的东西,有一次靳桐出于好奇在一楼翻找东西,看见了一张小时候一家三口的合影:
妈妈没笑,爸爸则是假笑。
靳桐知道一个词,叫“入赘”,爸就是入赘的,上门女婿,所以他姓曹,自己姓靳。
房子是外公的父母留下的,祖屋,翻新之前,小姨还经常回家,翻新之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来过。
外公以前是厂里的高级干部,管采购,人称靳主任,外婆则担任过自己所在初中的教导主任,过节的时候学生们会上门送礼,老师长老师短的。
靳家的老房子位于县城正中的下关街道,独门独户,刚翻新的时候很气派,门前放了鞭炮,乡里乡亲都来了人贺喜。
“靳主任,恭喜啊。”来了人上门,爸爸就会去递烟,接了烟的人绕过他,继续说:“靳主任,上次说的事……”
这样的盛况持续到1999年年底。靳桐记得很清楚,澳门回归之后还没有一星期,外婆去乡下走亲戚,和人打牌的时候突发脑溢血,隔天人就没了,第二年年底,几乎是同一个日子,外公去参加同事的婚礼,席上喝多了酒,夜里往回走的时候人掉到了河里,浮起来的时候肚子直挺挺地朝着天,四肢和头都在水里。
两位老人去世,是这个“家”的分水岭。进入新世纪,下岗潮持续来袭,父母相继失去工作,妈妈去了外婆以前执教的学校,但因为她腿脚残疾,能分配给她的工作只有勤杂工——据说这也是看了关系给了情面。
爸爸成了无业游民,但据他自己说,他有“生意”,参加了一个“大买卖”,他加入了一家叫“爱善汇”的公司,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广州封闭培训后,目前已经是区域一级代理。
那段时间爸爸带回来了很多合同,文件,要大家支持,亲戚们每个人都收到了爸爸精心准备的文件,妈妈则一次又一次,麻木地在上面签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