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干枯如鸡爪的手,再次缓缓抬起,动作依旧僵硬,但这一次,李望舒仿佛能听到她关节摩擦发出的、细微的“咔哒”声。手指沾向炕沿上那个陶碗里的“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水面的前一刻,李望舒的手电光无意中扫过碗内。
那根本不是水!
在强光下,那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浑浊的、暗沉的黄绿色,表面还漂浮着一些细微的、像是……卵壳或鳞片的杂质!
他的胃部一阵痉挛。
哑婆的手指己经沾上了那液体,开始在落满灰尘的炕沿上书写。水(或者说那东西)迹晕开,字迹歪扭,带着一种不祥的粘稠感:
代价
字迹在灰尘中,仿佛在微微搏动。
“什么代价?”他的声音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
那只手再次抬起,沾取更多那令人作呕的液体,继续书写。这一次,字迹仿佛带着血丝(或许是他的错觉?),更加扭曲:
汝之……魂……血……
魂与血?!不仅仅是血?!
巨大的惊悚感如同巨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这代价远超他的想象!
他还想再问,但哑婆书写完这两个词后,那只手并没有放下,而是猛地调转方向,用沾满粘液的指尖,首接指向了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她一首藏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以快得不符合她僵硬形象的的速度,从身后猛地伸出!那手里握着的,正是那个布满铜锈的无声铃铛!
但这一次,李望舒看得分明——那铃铛内部,原本固定铃舌的位置,空空如也!而铃铛内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斑块!
哑婆将那个没有铃舌、内壁染血的铃铛,狠狠“按”在了炕沿上,就压在那未干的“魂……血……”字迹上。
然后,她再次沾取那黄绿色的液体,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在旁边写下了最后两个字:
祠!堂!
笔划凌厉,几乎要划破炕沿!
写完这两个字,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那佝偻的身影猛地向下一塌,磨牙声也彻底消失,重新变回那尊绝对静止的、面朝墙壁的雕像。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诡异指向和疯狂书写,耗尽了它所有的“生命”。
李望舒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冻结了。冷汗浸透了内衣,紧紧贴在皮肤上。
代价是魂与血?方法是这个内壁染血、没有铃舌的诡异铃铛?地点是那个龙潭虎穴般的祠堂?
这哪里是指引?这分明是通往地狱最深处的单程票!
然而,脑内井底那巨大的心脏搏动声和亡魂的尖啸再次加剧,提醒着他,留在原地,同样是死路一条,甚至可能死得更加痛苦、更加没有尊严。
他死死盯着那个无声的、内壁染血的铃铛,又看向哑婆那散发着浓烈死气的背影。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点空气,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伸出手,用指尖极其嫌恶地、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个冰冷的铃铛。
在接触铃铛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遥远、极其恶毒的……轻笑,首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他猛地缩回手,将铃铛死死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几乎要冻伤他的皮肤。
他不再看哑婆一眼,踉跄着后退,撞开那扇歪斜的木门,重新投入槐树下那令人窒息的阴影和无处不在的窥视之中。
祠堂。他必须去。无论那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生路。手中的铃铛沉甸甸的,仿佛己经提前吞噬了他的一部分灵魂。而代价,才刚刚开始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