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休息室成了临时的囚笼。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意识深处那顽固的“滴答”残响,如同一个冰冷的节拍器,标记着每一秒的煎熬。李望舒尝试冥想,尝试回忆城市里喧嚣的噪音,甚至尝试回忆李家坳那粘稠的恐怖来覆盖这规律的声音,但都收效甚微。那“滴答”声仿佛己经嵌入了他的认知底层,与他的呼吸和心跳产生了诡异的同步。
陈清玥偶尔会通过内置通讯器询问他的状态,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记录着他的每一次情绪波动和感知异常。她像是一个严谨的工程师,在监控一台出了故障的精密仪器。
然而,就在一次例行通讯即将结束时,李望舒因为持续的失眠和精神压力,意识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他无意识地、近乎梦呓般地低声说了一句:
“……井水……好像又变红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甚至与他当前的处境毫无关联。那是深藏在记忆深处,属于李家坳的、连他自己都快遗忘的童年碎片——某次古井异动后,井水曾短暂泛起过不祥的暗红色。
通讯器那头,陈清玥的呼吸声,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几乎难以察觉。
但李望舒的“鬼听”在长期被动接受她平稳能量场后,对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异常敏感。
紧接着,陈清玥的声音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极其细微的滞涩:“记录到非逻辑性言语输出。认知污染程度可能加深。建议增加镇静剂剂量。”
她没有追问,没有疑惑,仿佛那只是一段无意义的噪音。
但这反而让李望舒心中警铃大作!
她太镇定了!镇定得……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
一个疯狂而惊悚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陈清玥对他,或者说对“李家坳”的了解,可能远不止她声称的“有限档案记录”!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灯光忽然不明原因地闪烁了几下,频率极快。一股微弱但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与他怀中那个己失效的蝈蝈笼子最后散发出的守护波动有几分相似——一闪而逝。
在这短暂的能量扰动和光线明灭的间隙,李望舒眼前猛地一花!
他仿佛看到,坐在远程指挥中心里的陈清玥,她身后那面巨大的、显示着各种复杂数据流的屏幕上,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极快地闪过了一幅静态图像!
那图像极其模糊,像是经过严重压缩和损坏的老照片,但他绝不会认错——图像的一角,是李家坳那口汉白玉古井的井沿!而井沿旁边,似乎放着一个……小小的、用石头和枯草编织的物件!虽然看不真切,但那轮廓,与他怀里的蝈蝈笼子何其相似!
反转!
陈清玥与李家坳有联系!她不仅知道,她甚至可能拥有,或者见过另一个“蝈蝈笼子”!
灯光恢复正常,幻觉(?)消失。通讯器里传来陈清玥依旧平稳的声音:“设备短暂故障,己修复。你的生理指标出现短暂峰值,是否需要医疗支持?”
李望舒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惊骇,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不用,只是有点累。”
他不敢再试探,生怕打草惊蛇。但他几乎可以肯定,陈清玥在隐瞒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她对他的“帮助”和“研究”,目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这个发现让他如坐针毡。他必须想办法验证!
他回忆起陈清玥给他做检测时,那种稳定而有序的能量场波动。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既然他的“鬼听”能被动接收信息,能否……主动反向投射?
他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与陈清玥产生共鸣的“锚点”。他想到了那残存的“滴答”声,想到了那幅闪过的古井图像,想到了……李家坳本身!
他集中起所有残存的精神力,不再试图抵抗或消化那“滴答”声,而是将其作为载体,将自己记忆中关于李家坳最深刻、最痛苦的片段——奶奶笔记上的绝望字迹、李耍儿牺牲时的惨叫声、古井深处亡魂的哀嚎、还有那口井本身冰冷沉寂的触感——打包,压缩,然后,趁着陈清玥下一次通过监控系统“观察”他的瞬间,沿着那无形的观察链接,猛地反向投射过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次孤注一掷的信息传递与试探!
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空,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而在他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他清晰地“听”到了——通过那无形的链接,从遥远的指挥中心方向,传来了一声极其短暂、极其压抑,却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悸与某种深埋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