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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香火为引残魂归窍（第1页）

强光散去，溶洞内一片狼藉。

崩塌的岩石堆积，原本散发着幽蓝磷光的钟乳石大半碎裂，光芒几乎彻底熄灭。那口黑色水潭不再翻涌，水面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颜色却似乎淡了一些，不再那么纯粹如墨。悬浮的“阿克夏原型机”黯淡无光，如同真正的废铁般掉落在潭边，一动不动。而那些被“编辑”的人偶，则全部化作了飞灰，消散无踪。

沉寂的意志消失了，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起。

溶洞中央，李望舒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周身缭绕着一层极淡的、仿佛随时会散去的乳白色光晕，那是蝈蝈笼子最后的力量在勉力维系着他一丝生机。

陈清玥踉跄着扑到他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流，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半分，但随即又揪紧——他的魂魄，似乎极其不稳，仿佛风中残烛。

她迅速检查他的状况，越是检查，心越是下沉。他的身体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不仅之前意识层面的创伤全面爆发，肉体也因为强行承载那恐怖的沉寂意志而濒临崩溃。更麻烦的是，他的“魂火”极其微弱，三魂七魄似乎都有离体逸散的迹象。

基金会那套高科技医疗手段，对这种涉及魂魄层面的损伤，几乎无能为力。

只能靠老祖宗的法子了！

陈清玥没有丝毫犹豫。她强撑着同样虚弱不堪的身体，迅速从几乎散架的帆布包里翻找出需要的东西——不是药剂或仪器，而是一叠裁剪好的黄裱纸，一小罐暗红色的朱砂，一支狼毫笔，还有最后三根颜色最深、香气最沉的安魂香。

她以指为尺，以步丈量，围绕着昏迷的李望舒，用朱砂混合着自身指尖逼出的少许鲜血，在地上快速地画下了一个复杂的固魂安魄符阵。符文古拙，充满了民间道教的韵味，每一笔都蕴含着特定的意念与力量。

然后，她将三根安魂香插在李望舒头顶方向的阵眼处，用火柴点燃。这一次，香烟不再笔首，而是诡异地盘旋着，如同有生命的灵蛇，缠绕在李望舒身体周围，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他的七窍。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陈清玥盘膝坐在符阵之外，双手结印，摒弃了所有属于研究员的理性与冷静，用一种充满古老韵律的、类似于乡村巫祝吟唱般的调子，低声诵念起招魂固本咒。

这不是科学，这是流传了不知多少代、掺杂了无数民间智慧与信仰的巫傩之术。是她在母亲和外婆零碎的教导下，结合古籍自学，却从未想过会真的用来救命的古老技艺。

她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溶洞里回荡，与那盘旋的香烟相互应和。随着咒语的持续，李望舒周身那淡薄的乳白色光晕似乎稳定了一丝，他微弱的呼吸也稍微有力了一点点。

但，还不够！

他的魂魄受损太重，离散的倾向太强，尤其是那承载着“灵慧”与“意识”的胎光魂和爽灵魂，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污染，迟迟不肯完全归位。

陈清玥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拿起那叠黄裱纸和狼毫笔，蘸饱了朱砂，开始飞快地绘制镇魂符。她画的不是道藏中标准的符箓，而是夹杂了许多她自己根据外婆笔记和陈家血脉传承理解的、更加古朴甚至有些粗犷的纹路，充满了浓郁的民间色彩。

每画好一张，她便低声念诵一句对应的咒文，然后将符纸轻轻贴在李望舒身体的相应窍穴上——额头、胸口、丹田、手足……

当最后一张符纸贴在他眉心的瞬间，所有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微弱的红光，彼此连接，形成了一个覆盖他全身的、无形的“符网”，强行镇住他那躁动不安、几欲离体的魂魄。

做完这一切，陈清玥几乎虚脱，汗水浸透了她的作战服。但她不敢停歇，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用红线缠绕的招魂铃（并非寂语铃，而是真正的民间法器），开始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摇动。

“铃声荡荡，透入天门……万神开张，魂魄归身……李望舒……归来……李望舒……归来……”

清冷的铃声在溶洞中回荡，与招魂咒、安魂香、固魂符阵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指向明确的牵引力，作用在李望舒那涣散的魂魄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清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摇动铃铛的手臂酸痛无比，但她依旧固执地坚持着，咒语声不曾停歇。

终于，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李望舒贴满符纸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周身的乳白色光晕稳定了下来。

那盘旋的安魂香烟，不再试图钻入，而是温顺地缭绕在他周围，滋养着他的肉身与魂魄。

他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陈清玥停止了摇铃和念咒，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李望舒虽然依旧昏迷但明显稳定下来的状态，一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悲伤，而是耗尽心力后，看到一丝希望的宣泄。

她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暂时过去了。靠着这些看似“土气”却首指根源的民间秘法，她勉强保住了李望舒的命，将他的魂魄重新锚定在了这具残破的身体里。

但她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李望舒的身体和灵魂都受到了不可逆的创伤，尤其是灵魂层面与“寂”深度纠缠后的污染，绝非几次招魂安魄就能清除。他还能不能醒来，醒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未知数。

而她自己也元气大伤，棪木剑受损，法器消耗殆尽。

溶洞外，那个被暂时“封印”或“击退”的地底存在，真的就此罢休了吗？归一基金会内部的问题呢？那个放置“阿克夏原型机”的幕后黑手呢？

所有的问题，都如同这溶洞深处的阴影，依旧潜伏着，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时机。

陈清玥擦干眼泪，挣扎着站起身。她必须尽快带着李望舒离开这里，回到相对安全的基地，再从长计议。

她看着昏迷中眉头微蹙的李望舒，轻轻叹了口气。

“睡吧，表弟。”她低声自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难走。”

香火渐熄，符纸无风自动。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超凡之战的地下空间里，最古老的传统，暂时战胜了最诡异的恐怖。但未来的阴影，依旧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