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萧妙芷此刻唯一的、最卑微也最炽烈的祈求。
陈庆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萧妙芷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了上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腕上肌肉突突跳动,还有那无法抑制的战栗。
陈庆之下意识的反手将她冰凉的纤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掌中。
力道一时有些大,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珍重。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握,萧妙芷的泪水流进嘴角,咸涩无比,她却忽然扬起一个带着泪痕的、近乎凄美的笑容:
“陈子云,你要记住你的话!江山与我,你都要护!”
…………
此后几日,萧妙芷如常在营中走动,陈庆之果真未再提送她回京之事。两人白日里在垒墙、江边各处相遇,只就军务简单交谈数句,目光偶尔相触,便各自移开,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
萧妙芷不顾身份,也不顾连日奔波的疲惫,执意参与到日常战备事务中。
这夜,临时充作军需库的营帐内灯火通明。
她正与几名文吏一同清点刚运抵的一批军需,偶尔有经过的士卒瞥见,目光中都带上了一丝敬重。
然而,当清点工作进行到最重要的军粮一项时,气氛陡然变了。
负责此处的军需官王柱,是一个脸膛黝黑、神色沧桑的老兵,起初还能勉强维持镇定。
可当萧妙芷随着他走到角落,看着最后几袋明显不足的粟米,嘴唇哆嗦着,额头渗出冷汗,王柱扑通一声跪倒在萧妙芷面前:
“殿下……将军……”
王柱的嘴唇哆嗦:
“卑职该死!卑职绝非贪墨之徒!实在是……实在是本月应到的军粮,至今未曾解到啊!
卑职已派人往建康催了两回,回信只说……只说还在筹措……”
他抬起头,脸上已是涕泪交加:
“卑职正要去禀报将军,殿下就来了……卑职无能!卑职万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文吏们停下了手中的笔,搬运的士卒也僵在了原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几袋孤零零的粮袋,又惊疑不定地看向跪地请罪的王柱,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萧妙芷和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庆之身上。
陈庆之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淡淡道:
“起来,不事。”
他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王柱却仍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我问你,”
陈庆之的声音依旧淡淡:
“照眼下营中人数,这些粮食,还能支撑几日?”
王柱浑身一颤,嘴唇翕动了半天,才轻声道:
“五……五日……若是,若是再减些份量,或许……或许能多撑两日……”
“五日”这两个字一出口,萧妙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看着那少得可怜的存粮,又看向跪在地上、因极度恐惧而蜷缩起来的老兵,最后,她转向陈庆之。
她虽不像那些久经沙场的行伍之人那般深谙用兵的道理,但也不是深居宫中、不问世事,连小麦和粟米都分不清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