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微微一顿,选择了一个更精准的词来描述他的顾虑:
“萧正德此人,臣细观其过往,实乃‘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之徒。加之其素来志大才疏,眼高手低。臣所虑者,此人会否……关键时刻又生怯懦,或是愚钝到连这到手的奇功都把握不住,以至于横生枝节,坏了陛下全盘大计呢?”
这番话问得含蓄,但帐内皆是宿将,谁都听得懂其中的担忧。
是啊,万一那个蠢货连“自毁长城”都做不利索呢?
侍立两侧的侯景、彭乐、可朱浑道元、高敖曹等核心将领,此刻不约而同地紧紧锁在高欢那背对众人、凝视沙盘的宽阔背影上。
帐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烛火跃动。
片刻之后,
“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带着气音的笑声,从高欢的方向传来。
随即,这轻笑仿佛冲破了某种束缚,迅速变成了压抑不住的、从胸腔深处涌上来的低沉笑声。
“呵呵……哈哈哈……”
高欢霍然转身!
之前所有的平静与内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笑意从他眼底深处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面容:
“哈哈哈哈!”
他仰起头,放声大笑:
“令绰多虑了!你多虑了!”
高欢一边笑,一边用力一挥手:
“他就算再愚钝,下个令总该会吧!”
他笑声稍歇,但眼中的讥诮更盛:
“此二人,朱异!萧正德!非是庸才,实乃我大夏开疆拓土、平定江南之‘卧龙’、‘凤雏’也!得此‘国士’在彼,梁国何愁不亡?我等何愁不胜呢?!”
帐内诸将先是被高欢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一愣,但紧接着,站在最前面的侯景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即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跟着爆发出更响亮、更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陛下说得太对了!太对了!卧龙凤雏!梁国得此‘贤才’辅佐,何愁不亡国灭种啊!末将现在只恨不能亲眼看看,那萧正德是如何亲手将自家江山送到我们手上的蠢样!”
有高欢和侯景带头,帐内气氛瞬间轻松了几分!
彭乐猛地一拍自己大腿:
“他娘的!咱打了一辈子仗,没见过这么蠢的对手!自己把看门的老虎调走,还换头猪来?这萧正德莫非是我大夏派过去的细作不成?哈哈哈!”
可朱浑道元虽不像彭乐那般粗豪,也是摇头失笑,语气中充满了轻蔑:
“末将原先还以为需要血战多场,方能叩开建康门户。如今看来,有这位‘卧龙’王爷和那位‘凤雏’舍人在,倒是省了我等许多力气,少死不少儿郎。真是功在敌国啊!”
就连一向以勇猛沉毅著称的高敖曹,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混杂着鄙夷和兴奋的笑容,他抱拳道:
“陛下,既然如此,末将请令!愿为先锋,必不负这二位‘卧龙凤雏’‘送上’的大礼,定将我军战旗,第一个插上建康城头!”
一时间,帅帐之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众将的嘲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无不将萧正德与朱异视作天下头等的蠢材,言语之间极尽鄙夷之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