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中文网

第26章 食堂风波（第2页）

身体的伤势在温养灵髓的作用下缓慢恢复着，至少不再那么痛不欲生。但灵台的混乱和那“虚无之黑”的侵蚀，却如同附骨之疽，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祈愿本源被压制、污染，每一次他试图去感应那曾经温暖磅礴的力量，都如同在触碰烧红的烙铁，引来灵台一阵剧烈的刺痛和那诡异经文更加疯狂的蠕动吞噬。

更让他绝望的是此地的环境。永恒的黑暗，死寂的虚空，冰冷的石屋，单调的滴答水声，还有莫老那永远不变的刻石头声……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消磨着他的意志。孤独、压抑、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他甚至开始怀念起云海峰上那些喧嚣的晨课，怀念师兄弟们咋咋呼呼的吵闹，怀念食堂里热腾腾的、味道其实很一般的灵米饭……那些曾经觉得平凡甚至有点烦人的日常，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

“不能这样下去……”彭子其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望着门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喃喃自语。灵台深处那诡异的“虚无之黑”在寂静中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散发着冰冷的诱惑，仿佛在低语：放弃吧，沉沦吧，拥抱这永恒的寂静……

他猛地甩了甩头，将那冰冷的低语驱散。他想起了孤崖上金雨普降时，那些弟子们脸上纯粹的喜悦；想起了那只蜕变成彩霞云雀的灰扑扑小鸟；想起了自己发下的大愿——愿所有众生离苦得乐。

“愿力源于心，显于行……”师父的话在耳边回响。

心？他的心此刻被恐惧和混乱占据。行？他连动一下都困难重重。

“不行，我得做点什么！”一股倔强从心底升起，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缕微弱的火苗。“哪怕只是…让这里不那么死气沉沉？”

他看向莫老每日送来的那个空陶罐。罐子很粗糙，灰扑扑的，毫无美感。

一个极其微小、甚至有些幼稚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挣扎着挪下石床，忍着身体的酸痛，走到石桌旁，拿起那个空陶罐。又走到莫老刻石头的小角落，那里散落着不少刻下来的细小石屑。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一小撮颜色稍浅、带着点灰白色的石粉。

没有笔，没有颜料。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红的血珠渗出。他将指尖沾上一点点灰白石粉，然后，屏住呼吸，极其专注地，在那粗糙冰冷的陶罐外壁上，画下了一笔。

很轻，很慢。

指尖的刺痛微不足道。他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这一笔之上。没有动用丝毫灵力，没有调动那混乱的祈源本源。他只是纯粹地、用心地，想要在这绝望的死寂之地，留下一点点…属于“生”的痕迹。

他想画一片叶子。一片象征着顽强生命力的、在绝境中也能舒展的绿叶。

第一笔落下，歪歪扭扭，像条扭曲的虫子。

彭子其没有气馁，继续沾着血和石粉，专注地画着第二笔，第三笔……每一笔都倾注着他此刻全部的心力，对抗着周遭的黑暗与死寂，也对抗着灵台中那蠢蠢欲动的冰冷。

莫老刻石头的“嚓嚓”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依旧背对着彭子其，但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微微睁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彭子其的方向，停留在他沾血的指尖和那个被涂抹的陶罐上。眼神深处，那片古井无波的深潭，似乎再次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涟漪。

---

与此同时，云海峰，戒律堂偏殿。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掌教玄诚子真人端坐上首，面沉如水。左右两侧分别是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太上长老玄元、玄机二位真人。李肃长老肃立下首，将孤崖所见巨细无遗地再次禀报了一遍。殿内还站着几位核心长老，包括彭子其的师父玄明子。玄明子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七宝莲台显化…佛门传说中的大德异象…”掌教玄诚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最后出现的虚影，非佛非道，气息苍茫古老…言‘时候未至’？”

“弟子以神魂起誓，绝无半分虚言！”李肃斩钉截铁，“那虚影存在之本质，高邈难测，其漠然之意，令弟子神魂至今仍有悸动。彭子其所吐之血，蕴含暗金光泽，其灵台混乱，似有至邪至诡之物盘踞核心，弟子…无法探查。”

“祈愿之力…”太上长老玄元真人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目，眸中仿佛有星河生灭，“此道古己有之，乃心念极致，沟通天地法则显化，威能莫测，然亦凶险万分。稍有不慎，愿力反噬，轻则道基尽毁，重则…化为只知散播‘愿’之瘟疫的恐怖存在。上古有‘愿魔’之祸，席卷一方世界，众生沉沦于扭曲宏愿之中，癫狂而死。”

殿内众人无不色变。

“玄明，”掌教看向玄明子，“子其那篇《无上祈愿真经》，究竟从何而来？你可曾详查？”

玄明子苦笑摇头：“禀掌教，那古卷是子其在后山一处废弃的‘藏经洞’角落寻得。洞中典籍早己腐朽不堪，多为无用杂记。那古卷材质特异，水火不侵，其上文字非今非古，艰涩难懂。弟子也曾研究，只觉其立意宏大深远，蕴含无上慈悲愿力，虽觉或有风险，但观子其心性纯良坚韧，便想着由他参悟，或有奇缘…未曾想…竟引出如此大祸！”他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藏经洞…”太上长老玄机真人捻着长须，若有所思，“那地方…我记得曾是上古大战后，堆放一些缴获的、无法辨明来历的‘异物’之处…后来渐渐废弃了。”

“如此看来，那经文本身，恐怕就蕴藏着大因果，甚至是…陷阱。”掌教玄诚子眼中精光闪烁，“那虚影言‘时候未至’，意指为何？是子其修为未至？还是…它所等待的某个时机未至？”

“还有那祈愿之力引发的金雨异象，”一位负责灵植园的长老插话道，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震惊，“弟子己详查过。凡被金雨沾染之灵植，无论品阶，生机暴涨，药力激增！几株濒死的千年朱果，竟枯木逢春，再结新蕾！被金雨浸润过的普通器物，也隐隐生出微弱灵性！此等化腐朽为神奇、泽被万物之能，简首…简首匪夷所思！若非那后续的诡异变故，实乃我玄天宗大兴之兆！”

“福兮祸之所伏啊！”玄元真人长叹一声，“祈愿之力愈是宏大纯粹，其反噬或被邪祟污染后，危害便愈是恐怖。子其体内那诡异之物，能扎根于其祈愿本源，绝非寻常邪魔。潜龙渊…也只能暂时隔绝内外，延缓其扩散。莫老…可有说法？”他看向李肃。

李肃摇头：“莫老只给了温养灵髓，言‘死不了’，其余一概不言。”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掌教和两位太上长老眼神交汇，无声地交流着。最终，掌教玄诚子沉声开口：

“兹事体大，关乎宗门存续，甚至可能牵连更广。玄元师叔，劳烦您亲赴‘天机阁’，借‘浑天鉴’一观因果，看能否窥得那虚影与诡异经文的来历端倪。玄机师叔，请您坐镇潜龙渊外围，密切感应渊内气息变化，若有异动，即刻示警！”

“李肃，云海峰封山令持续。今日目睹异象之弟子，由你亲自施以‘封识秘术’，确保今日之事绝不外泄！”

“玄明，”掌教看向一脸忧虑的玄明子，“子其是你弟子，你之心焦，我等理解。然潜龙渊非比寻常，莫老自有其规矩。你且安心，宗门定会倾尽全力。你当前要务，是稳住云海峰弟子之心，莫要再生波澜。”

“弟子…遵命！”玄明子深深一揖，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