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漫过走廊时,刘畅正盯着显微镜里的病毒切片。屏幕上的螺旋结构泛着诡异的蓝光,基因序列的排列方式让她指尖发冷——这与严正明当年记录的“缺陷病毒”图谱重合度高达97%,只是在关键节点处,多了段来自双生基因的修复序列,像道强行缝合的伤疤。
“新型冠状病毒变异株,暂命名为‘AX-Ω’。”林岚的声音带着疲惫,将一份基因比对报告推到刘畅面前,“传播力是原始株的3倍,且对现有疫苗存在抗性。最麻烦的是……”她指着报告末尾的红色标记,“它攻击的靶细胞,与当年严正明实验体的易感细胞高度一致。”
刘畅的目光落在“易感人群”分析栏:双生基因携带者、曾接触过实验试剂者、长期心理应激人群……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安欣。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滚动。冰如的视频电话切了进来,屏幕上是不断跳红的监测数据:“互助会有五人出现发热症状,基因检测显示携带双生基因变异体——她们上周参加了巴黎的刺绣交流展,和瑞士来的代表团有过接触。”
安欣的名字在名单里格外刺眼。刘畅想起三天前,安欣还笑着说要把巴黎带回的玫瑰刺绣送给她,说“基因再复杂,也挡不住花开花落”。此刻那束玫瑰大概还插在互助会的玻璃瓶里,而它的主人,正被病毒困在隔离病房。
“严正明的研究笔记里,有段被撕毁的残页。”林岚突然想起什么,从陈教授的遗物箱里翻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纸,上面用铅笔写着:“AX序列缺陷可通过双生基因互补修复,但需……”后面的字迹被火焰吞噬,只留下个模糊的“苏”字。
苏晴——安欣和安宁的母亲。刘畅猛地站起身,调出苏晴当年的实验记录。在第37页的边缘,有行用红笔写的批注:“双生基因存在天然拮抗序列,可抑制AX病毒复制,样本编号AX-07-双生。”
AX-07正是安欣和安宁的基因样本编号。
隔离病房的玻璃窗上凝着水雾。安欣靠在床头,腿上摊着块未完成的绣品,是两只交握的手,一只绣着病毒的螺旋,一只绣着绽放的花。安宁坐在对面的隔离区,隔着玻璃用手语比画:“医生说我们的基因能帮忙,像小时候你总把糖分给我一样。”
安欣笑着比回去:“那这次换我把‘抗体’分给你。”她的指尖在绣品上停顿,病毒的螺旋处被她用金线绣了个小小的结,“你看,再拧巴的线,也能打成平安结。”
提取抗体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当安欣的血液样本注入培养皿时,原本疯狂增殖的病毒突然放慢了速度,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林岚盯着监测屏,看着双生基因的片段像把钥匙,精准地插入病毒的缺陷位点:“严正明当年离成功只差一步——他只想着改造基因,却忘了最有效的修复,是让它们自然互补。”
张默的视频请求在深夜打了进来。监狱的灯光惨白,照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我在新闻里看到了病毒序列,严正明的缺陷设计有个后门,只有双生基因的特定表达才能触发。”他递过来一份手写的公式,“这是我在牢里推导的,能缩短抗体生产周期——就当……为小宝赎罪。”
公式的末尾,张默画了个小小的蒲公英。刘畅想起小宝说过,爸爸在信里总画这个,说“等出去了,就带她去看真正的蒲公英”。此刻这朵纸上的蒲公英,正载着迟来的善意,飘向隔离病房里的希望。
第七天清晨,互助会的隔离者开始退烧。安欣坐在轮椅上,看着护士把她的抗体样本送去实验室,腿上的绣品己经完成——两只手最终绣成了双生花的花茎,病毒的螺旋成了花瓣的纹路。“它叫‘和解’。”她对隔着玻璃的安宁说,“病毒和抗体和解,过去和现在和解,就像我们终于能笑着说那些年的疼。”
特效药研制成功的那天,巴黎的阳光正好。互助会寄去的刺绣被挂在国际卫生组织的大厅里,“和解”的图案下方,用中法双语写着:“最坚硬的抗体,藏在最柔软的共生里。”
刘畅站在严正明的墓前,放下了一份完整的特效药报告。墓碑上的裂痕里,不知何时被人塞进了朵干花,是安欣绣过的那种双生花。“您看,”她轻声说,“您没走完的路,有人替您走了,用您当年不屑的方式——不是征服,是和解。”
风吹过墓园,带来远处互助会的笑声。刘畅转身离开,看见冰如和灯明正举着手机,屏幕里是安欣和安宁在隔离区绣的新作品:一片蒲公英的花田,每朵绒毛上都绣着不同的基因序列,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们说要把这个绣成疫苗的包装图案。”冰如笑着说,“让打针的孩子知道,病毒不可怕,就像蒲公英的绒毛,看着轻飘飘的,却能带着希望飞很远。”
刘畅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那些曾经让她恐惧的基因序列,此刻在绣品里成了温柔的点缀,像严正明笔记里被烧毁的字句,终于在二十年后,被爱和勇气补全。而那些藏在病毒里的和解,那些跨越仇恨的善意,正像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落在每个需要治愈的角落。
隔离解除那天,安欣推着轮椅走出病房,阳光在她的绣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安宁跑过来抱住她,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像朵并蒂的花。远处的互助会活动室里,姑娘们正忙着绣新的订单,订单上的图案是两只手,一只握着试管,一只捏着绣花针,共同托着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