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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亲情与爱情（第1页）

“小林啊。”宋姨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只被她吃了几口。她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细致地擦拭着双手，动作缓慢庄重。

林渊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宋姨的左手无名指上，那里有一枚造型简单的银戒指。它己不再光亮，仿佛承载了宋姨的一生。

“我们就在这分开吧。”宋姨的声音平静温和，像春日轻轻吹散柳絮的微风，“你也不要再被以前的伤心事困扰了，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林渊默默点点头，目光随着宋姨那略显佝偻的身影缓缓移动，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宋姨刚才提过，两年前她的老伴儿在工地上意外去世，或许也来到了这个地方，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她要去寻找他。

这，或许就是爱情最纯粹的模样吧，真正的至死不渝。

林渊也曾幻想过，能与陈曦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哪怕后来自己变成了残废。

刚开始那段时间，他从悲痛到绝望，从绝望再到怨恨，每天都在泪水中度过。福利院的叔叔阿姨轮流照顾着他，温暖着他。可他知道，自己现在与陈曦那几个孤儿一样了。

陈曦在考最后一科英语前，才得知林渊母子出事的消息。那一刻她心如刀绞，但仍要强忍着悲痛，坚持答完试卷。因此，她的英语成绩比平时少了十多分，只能退而求其次，填报了一所并不十分理想的海滨城市的大学。

上了大学后，陈曦每次长假都会赶回来看望林渊，跟他分享大学校园的点点滴滴。希望以此激励他，让他重新找回对生活的信心。

林渊表面上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答应着等自己好些了就去复读，重新参加高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无眠的夜晚，枕巾被泪水浸湿了多少次。

为了不给福利院的叔叔阿姨们添麻烦，林渊开始努力学习着自己处理日常生活。就像当初适应高中集体生活一样，他最终也适应了残障生活。

当被陈曦等人簇拥着，办理好复读手续后，林渊难得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然而，残疾的身体怎么可能不对他的学习产生影响呢？尽管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也再无法达到自己巅峰时期的水平。

最终，他被一所普通本科学校的历史学专业录取了。他终于完成了和陈曦的约定——在大学不见不散——虽然他们读的并不是同一所大学。

海滨城市的天气总是比内陆好很多。那一天风和日丽，皇历上写着「宜出行」。

林渊被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推送到接站口时，他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开朗洒脱的身影。她正向他挥着手，仿佛还是那个扎两个羊角辫、穿蓬蓬裙的调皮小丫头。

林渊终于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而，当她走过来时，身旁的一个陌生男生也跟了过来。林渊瞬间就明白了，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跌入了深渊，急速下沉，再下沉。

当闻到轮椅上传来的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时，林渊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那不受控制的下半身是何等的可悲，日夜惦记着的爱情是何等的可笑。

他看着那个为他忙前忙后的一米八几的陌生身影，强烈的自卑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恨不得立刻结束这段行程，再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自己安静、整洁的小屋，放肆地痛哭一场。

那小屋里摆放着他与母亲的照片，两人笑得很开心。

“妈妈我要吃这个。”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林渊的思绪。他抬头看去，广场上买棉花糖的那对母女走进了面馆。

木偶服务员热情招呼道：“您二位来啦，还是老三样儿吗？”

年轻妈妈微笑着朝木偶服务员点了点头。

“好咧，大碗牛肉面一碗，酱牛肉一份，小菜一碟。”木偶服务员高声叫喊着，转身进了后厨。

林渊看着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忍不住搭讪道：“小姑娘真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我叫舒然，今年五岁啦。”小姑娘伸出五根手指，奶声奶气地回答着。

“六岁，我们来这里一年多了。”舒然妈妈更正道，朝林渊露出最真诚的微笑。

林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都是枉死之人，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的？

他犹豫着问道：“大姐，你们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吗？啊，你别介意，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看到小舒然太可怜了，才想了解一下。”

“没关系，我己经习惯了。”舒然妈妈微笑了一下，她看着正在舔棉花糖的孩子轻声说道，“每个陌生人都会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知道这是出于对舒然的关心。”

舒然妈妈转而叹了口气：“舒然得了尿毒症，可我没钱给她看病。孩子他爸承受不住，跟我离了婚。我没有办法，只能去借高利贷。最后，哎……”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毫无疑问，都通向同一个结果，不言而喻。

林渊看着随店铺音乐一起扭动的小舒然，心中涌起了一个新的问题：“那舒然的余额岂不是没剩多少了？”

舒然妈妈点了点头：“只有不到一年。不过没关系，我有，老天爷还是很眷顾我们的。我的余额足够她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舒然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沾着棉花糖的手指在餐桌上胡乱画着。妈妈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只可惜，她再也不会长大了。”

“面来喽。”木偶服务员举着与他的体型极不相称的一个大托盘，将舒然母女的餐食端了上来。

舒然妈妈收起思绪，认真给孩子准备起吃的。而她自己面前却只有一个小小的碗，那里有从大碗汤面中盛出的很少一点儿面条，连一个肉沫儿也没有。

林渊看着这可怜的母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即便舒然妈妈的余额再多，也终有用完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