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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谈判与冤大头（第1页）

前进机械集团资产管理公司的办公室中，陆仁坐在一张咯吱作响的人造革沙发上，对面是资产管理公司的王经理。王经理约莫五十岁，头发稀疏，梳得一丝不苟，挺着个颇有规模的啤酒肚，深蓝色的夹克衫洗得有些发白。他端着个印着“先进工作者”字样的搪瓷缸，慢悠悠地吹着漂浮的茶叶沫，眼皮都没抬一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我很忙，别烦我”的敷衍气场。

“红星厂？哦，就青石山脚下那个破厂子？”王经理嘬了口茶，发出滋溜一声响，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小陆同志是吧？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那个地方…啧，荒山野岭，厂房都快塌了，围墙破得跟筛子似的，水电都断了多少年了！你要租它搞农家乐？真人CS？能行吗？”

他放下搪瓷缸，双手交叠放在微凸的肚腩上，镜片后的眼睛这才懒洋洋地瞥了陆仁一眼，带着点看傻子的怜悯：“不是叔打击你，现在乡村振兴项目是不少，但都讲究个特色和基础。你那地方…基础是负的！特色…破败特色？”

陆仁今天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发也弄得有点乱，努力扮演着一个“有点情怀但不太精明”的创业青年。他搓了搓手，脸上堆起略显局促又带着点执拗的笑容：

“王经理，您说得对，条件是艰苦了点。但我考察过了！那地方背靠青石山，风景好啊！空气新鲜！老厂区那种粗犷的工业废墟风，现在城里人就吃这套！叫什么…工业遗迹旅游！稍微改造改造，搞点怀旧主题，弄几个真人CS的掩体场景，再整点农家菜…绝对有搞头！年轻人就喜欢这种调调！”

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仿佛己经看到了人声鼎沸、财源滚滚的未来：“您想想！锈迹斑斑的大机床，那是天然的艺术装置！破厂房刷点漆，挂点彩灯，就是赛博朋克风餐厅！那储油罐，改造一下，弄成特色民宿，叫‘油罐小屋’，多有噱头！还有那围墙，稍微修补下，搞点涂鸦，就是网红打卡墙！潜力！这地方潜力巨大啊！”

王经理听着陆仁这番天马行空、充满“情怀”的规划，嘴角微微抽搐。工业废墟风？赛博朋克餐厅？油罐小屋？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干这行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异想天开的，这么离谱的还是头一个。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小子要么是脑子被门夹了，要么就是家里有矿烧得慌。

“小陆同志，”王经理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打断了陆仁的“蓝图描绘”，“情怀不能当饭吃。那个厂子，再怎么说也是国有资产，地段摆在那儿，面积那么大。虽然…呃…年久失修，但价值还是有的。我们公司也有规章制度，不能贱卖贱租。”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翻出一份落满灰尘的评估报告，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样吧，看在你年轻有闯劲的份上，叔给你个实在价。年租金，这个数。押一付三，合同最少签五年。另外，厂区里那些破烂…哦不，那些遗留设备，你要清理的话，费用自理，或者按废铁折价卖给我们公司也行，价格好商量。”

陆仁看着那三根手指，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老狐狸，胃口不小！这价格，放在和平年代租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绝对是冤大头中的冤大头！但他知道，前进机械集团这个壳子早就被掏空了，市里甩包袱甩了几年都没甩掉，这个资产管理公司就是个空架子，账面估计比那厂房的脸还干净，就指望着处理点这种“不良资产”回点血，给留守人员发点基本工资呢。

信息差，就是最大的筹码。

陆仁脸上那“热血青年”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变成了愁眉苦脸：“三…三十万一年？！王经理，这…这也太高了吧！我…我这启动资金也就那么点，还得留着改造、装修、买设备、宣传…这租金一交，我…我连买CS装备的彩弹钱都没了！”他故意把“彩弹钱”说得特别可怜。

“高？”王经理眉毛一竖，一副“你不识货”的表情，“你知道现在地皮多贵吗？你知道那厂房当年花了多少钱建的吗？要不是看在你搞乡村振兴项目的份上，这个价想都别想！再说了，那么大地方，你随便划拉点地种菜，搞点养殖，也能回本嘛！”他试图画饼。

“种菜？养殖？”陆仁苦着脸，掰着手指头，“王经理，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那地方通水通电通网，哪一样不要钱？都得重新拉！厂房加固维修，那是个无底洞！围墙修补，又是一大笔！还有清理垃圾…您看看那厂区里的废铜烂铁，光清运费就得多少？我这还没算人工呢！”他把自己描绘得凄惨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产跳楼。

王经理被他哭穷哭得有点烦，但心里也清楚这小子说的部分是实情。那个破厂子，就是个烫手山芋，砸手里好几年了，每年还得象征性地交点地税。能租出去，哪怕价格低点，也是回血。但姿态不能放太低。

“那小陆同志，你说个价？”王经理端起搪瓷缸，又滋溜了一口，眼神带着审视。

陆仁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说：“二…二十万？年付？王经理，这真是我全部家当了！再多我真拿不出来了！您就当支持年轻人创业了！”

“二十万？！”王经理差点把茶水喷出来，脸一板，“胡闹！砍价也没你这么砍的！你这是打劫国有资产！不行！绝对不行！”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拉锯战。王经理咬死底线不松口，唾沫横飞地强调“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重大责任”。陆仁则化身祥林嫂，反复哭诉创业艰难、资金紧张、情怀不易，时不时还“不小心”透露点自己“家里长辈有点小关系，就想搞点稳当的产业投资”之类的模糊信息，让王经理既觉得这小子有点傻钱，又不敢往死里宰。

谈判桌上烟雾缭绕，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陆仁凭借着重生前在末世里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磨炼出的谈判技巧，以及精准掌握对方急需现金流的底牌，一点点地磨。

终于，在王经理第三根烟抽完，嗓子都有些沙哑的时候，陆仁“痛心疾首”地抛出了“杀手锏”：

“王经理，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我看您也是实在人，我也真心想要那块地方。这样，租金就按您最开始说的那个数，但…”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王经理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租期！租期给我签长点！二十年！不，三十年！而且，租金必须一次性付清！我资金压力太大了，实在受不了年年催租！您这边也省心，一次性解决，钱落袋为安！您看怎么样？，我只有个条件，先付10万定金，剩余部分我在40天内一次性付清。”

一次性付清三十年租金？！王经理首接忽略了我提出的条件。

王经理的呼吸瞬间粗重了！虽然单价被这小子磨掉了一点，但一次性拿到未来三十年的钱！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这破厂子再过三十年还能不能存在都是问题！这笔钱足够他们这个空壳公司舒舒服服躺平好久了！什么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能换成真金白银塞进账户里才是硬道理！至于这小子是不是冤大头？关他屁事！说不定人家家里真有矿，就喜欢砸钱玩情怀呢？

王经理强压下内心的狂喜，脸上努力维持着严肃和“为难”，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三十年…一次性付清…小陆同志，你这要求…唉，也就是你了！换了别人，想都别想！这可是违反…呃…有违常规操作的！不过嘛…”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个“我为你担了多大风险”的表情，“谁让我看你小子顺眼，又真心想搞事业呢！行！叔今天就破个例！帮你跟上面争取争取！不过丑话说前头，厂区里那些遗留的‘设备’和‘资产’，清理和维护可都是你的事了！跟我们公司可再没关系了！”

“没问题！没问题！”陆仁“感激涕零”，忙不迭地点头，心里乐开了花。清理？他巴不得那些“废铁”都归他！赵眼镜看到那些老机床和金属构件，估计能乐晕过去！维护？末世来了谁还管这个！

合同打印出来，厚厚一叠。王经理生怕陆仁反悔，签字盖章的速度快得飞起。陆仁也“爽快”地签了字，然后当着王经理的面，用手机完成了定金的转账。听着那清脆的转账成功提示音，王经理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看陆仁的眼神简首像看财神爷。

最后，王经理从一个锁得严严实实、落满灰尘的铁皮文件柜最底层，摸出一个油腻腻的牛皮纸信封，从里面倒出两把同样油腻腻、锈迹斑斑的大钥匙，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厂区平面图。

“喏，小陆…不，陆老板！钥匙收好！红星厂…哦不，您那未来的‘工业风农家乐’，现在是您的了！”王经理把钥匙拍在陆仁手里，用力握了握，笑容无比“真诚”，“好好干！叔看好你！以后火了，别忘了请叔去你那‘油罐小屋’住两天，体验体验！”

陆仁接过那两把沉甸甸、沾着油污的钥匙，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傻钱多速来宰我”的憨厚笑容，连连点头：“一定一定！王经理您可是我的贵人！”

走出那间弥漫着陈腐气息的办公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陆仁掂了掂手里那两把象征着一块末世堡垒地基的破钥匙，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王经理哼着小调、美滋滋泡新茶的声音，他脸上的憨笑瞬间消失，死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起一抹只有自己才懂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

“冤大头？”他低声自语，将钥匙揣进兜里，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实在感，“这价格，在末世里连一箱过期的午餐肉罐头都买不到。”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资产管理公司那灰扑扑的小楼，然后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老铁”。

目标：青石山下，红星机械厂。

启动引擎，黑烟喷吐。

陆仁的心情如同这破车的引擎声一样，吭哧吭哧，却充满了奔向未来的力量。

“欢乐堡地基，”他拍了拍方向盘，像是在拍打一个忠诚伙伴的肩膀，“get！”